会后悔,伤到身体多不划算,我真的不希望你打掉”
那护士站在一旁,听他俩的对话,明显是误会了二人的关系。她在妇产科待了这么久,见过多少情侣夫
妻打胎撕的天翻地覆,最后真怀不上了又开始追悔莫及,也出声劝白蓁蓁放弃打胎的念头,下一秒就接收到
了二人谜一样的凝视。
“我跟他不是情侣”
“我跟她不是夫妻”
“……昂?”
天真无邪的小护士开始脑补数十万字顶上微绿与隔壁老王的奇↗妙↘故↗事↘,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
了。白蓁蓁懒得解释了,只目光平静地说,“我打胎不是为了赌气”
她还没有那么幼稚。
“手术需要预约吗?今天直接做的话,晚餐之前可以结束吗?我午餐没吃,现在饿得要死”
昨天直接给布兰琪放了三天假,似乎不太妥当。如梦方醒的小护士这才翻开本子告诉她,“不需要预
约,最近人比较少,随时可以开始哦”
白蓁蓁一听就把外套脱了,扔进克里斯蒂安怀里,“你可以先回去了,四个小时以后再过来接我”
“不……我不走。我在这儿等着,你一定要活着下来啊”克里斯蒂安抱着她的针织外套说道。生平第一
次进妇产科居然是陪着别人的女人过来打胎,白蓁蓁要是死了,克里斯蒂安会有一辈子阴影的,铁定没法原
谅自己。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白蓁蓁自己就是个护士,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嘛,贫血也分轻度中度重度的,轻
度贫血远达不到做不了流产的程度。人流只是个小手术,麻药一打睡完一觉就结束了。
白蓁蓁做了一堆心理建设,进到等候室才发现前头还有两三个姑娘,手里都拿着单子等着,脸庞清一色
的年轻,稚气未脱,应该都是来流产的。她侧目掠过,还看到了一个未成年。
手术室上的红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转眼间前头就剩一个姑娘了,是那个未成年。来来回回的医护人
员们手套上都沾着血。他们的手术服还算干净,比起白蓁蓁以前在前线见过的惨状要好一百倍,但就是因为
太干净了,仅存的血迹就显得很刺目。
白蓁蓁的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第一次面对怀孕,第一次面对流产,怎么可能不害
怕?怎么可能不难过?那可是她的孩子,流着她的血,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她再怎么无所谓也抵不过人类的
本能,但她不敢表现出来。总怕自己心软,总怕自己下不去手。
她是真的不喜欢孩子吗?不,不是的。她只是不喜欢别人家吵闹的坏孩子罢了。他们天真又残忍,会不
谙世事地撕掉蝴蝶的翅膀,会无知无觉地淹死柔弱的流浪猫,以此为理由来探寻这个巨大的,五彩斑斓的世
界。
孩子的目光透着人类最初的纯净,而在一日日逐渐长大以后,这份纯净就会被周遭的环境一点点侵蚀。
他可以变成松柏般青翠的傲骨,也可能长成烂泥般粘腻的沼泽。这一切完全取决于他是否有一对正确的父
母,是否能真正学到分辨善恶的能力。
这样的父母不能是一个满身是血随时可能死在战场上的纳粹或是一个对世间了无牵挂的游魂。她无法保
证自己的孩子能在骂名斥责里一尘不染地长大,也不希望这个孩子最后长成一柄尖锐的刺,毫不犹豫地刺伤
自己的父母。
她听见医生喊到了她的名字,原来那个未成年小姑娘的手术已经做完了。白蓁蓁迈着千斤重的脚步躺上
手术台。
流产也不过十分钟的事,总好过让一个孩子心生怨怼地熬过一生,是吧?哪怕真的舍不得,哪怕连躺到
手术台上的那一刻都还在难过,哪怕她会被人记恨一生。
麻药药效在她身上持续的时间似乎要比别人久一些,术后差不多一个小时白蓁蓁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
就呆呆看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良久才自己爬起来。一旁守着的克里斯蒂安连忙去扶,那轻手轻脚担心她碰
着磕着的架势,仿佛眼前这人是刚从什么大型手术台上下来似的。
“有哪里疼吗?需不需要叫医生?”
“不需要”白蓁蓁拂开他的手,她觉得有些冷。环顾一遍四周,视线落在克里斯蒂安怀里,伸出手来,
“外套给我”
克里斯蒂安把不肯撒手,面目严肃地说,“不需要?你脸色都白成纸了你知道吗?”
“天生的,谢谢”白蓁蓁见他不给,伸手欲抢,克里斯蒂安拽的越发紧了,堂而皇之地将她好好的一件
针织外套攥做一团。白蓁蓁捂着微疼的小腹,揉着额角,“你希望看见我刚下手术台就发脾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