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宾楼是个三层小楼,就在河边不远的地方,据说在三楼上能够看到远山之景,田园在望,颇有几分心旷神怡的意境,是书生最爱,经常有人于此楼聚餐宴饮。
“褚兄,宋兄,你们两个可是最晚!”
三楼上,有人看到他们,远远就开始招手,半个身子都探出栏杆外,挥舞手臂的时候,宽大的衣袖随风,像是一面招摇的旗帜,老远就能看到。
“小心些,鹤兄,风大!”
宋智嵩高声,提醒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却有些止不住,这位鹤兄是康林书院的奇人,其名闫松鹤,据说最开始是名闫松,后来自己加了一个“鹤”字,因喜鹤之孤绝,日常画作必然是鹤,而有鹤必有松,便有人调侃说,这画作送人便是把自己送了出去。
闫松鹤听了竟是从此不再送人画作,全都自行珍藏。
其人瘦削,又爱穿宽袖长袍,腰封总有两分松松垮垮,像是随时都能脱掉一样,长发披散颇有风流,更爱做放浪不羁的模样,言行之中多有出格之处。
最开始多有人觉得不习惯,后来了解了,反而有人学他模样,也做一种风流态度。
宋智嵩调侃之意浓重,楼上闫松鹤眼皮都不动,反而更往外伸了手臂,看得宽袖拂动,道:“风大,即随风去,我鹤也,何惧。”
第891章
说话间, 宋智嵩已经走到楼下, 随意向上挥了挥手示意,就直接跟褚钰走入其中。
徐茂林已经在座,今天虽是别人请客,他却算是主宾, 被让到了主位, 正对着楼梯口,有人上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过他正跟旁边人说着话,点头微笑示意了一下, 口中却是半点儿没停:“… …这些事我早都想过了, 但,三年又三年, 我却不能看得山河破碎再感慨手无缚鸡之力。”
徐茂林跟康林书院大部分的学子都不同, 他有着健硕堪比武将的身板, 往那里坐着也能形象诠释什么叫做虎背熊腰, 若非还有一张堪称斯文的脸蛋, 恐怕没几个相信这位是个书生。
他也是寒门出身, 家中气运不足,农耕家庭出身普遍都有如此窘境,唯一不同的是他舅家曾在乱世中占得两分便宜, 得了个军伍出身, 放在世家之中大约没人看得上一个从九品的陪戎校尉, 但在百姓之中,算得上是跨越了一个阶层,跃入官宦之家的起点了。
因为从军的经历,徐茂林的舅家也得了一些军中的战法,徐茂林幼时身体不好,便得了舅家之法,打熬身体也是为了增强体质,哪里料到最后竟是把徐茂林练成了如今模样。
面对同窗,徐茂林对自己的学业也不讳言,直接说:“你们都知道的,我的学业也就是能够糊弄糊弄父祖,若要真的科举,恐怕只在孙山之外,倒不如武事,非我夸口,兵法总比旁人强些,再有些军械功夫,也算得上是耳濡目染。”
“如今刚好有个机会,便是舅家那里,也是担了好大干系,我既做出取舍,日后自当不悔。”
徐茂林并未详细说是什么机会,但宋智嵩跟他交好,褚钰跟他关系也不错,听得他说过一些,是舅家那里得到一个提拔子弟的机会,徐茂林动了心思,这才想办法得了舅家准话,如今事情已经下来了,辞别书院也就成了正常的事情。
而他出自康林书院,在附近这片地方,康林书院算得上是世家家学之外最大的书院,到了军中,也能多添一份光彩。
“你既然心里清楚,我们这些同窗别的不说,是不能拉你后腿的,此去千里,且饮一醉!”
坐在徐茂林和他正说话的就是此次包场的何家子弟何广翰,他也是旁支子弟,比宋智嵩却要好一些,日常在书院之中,也不见他跟徐茂林关系多好。
康林书院总共不过几十个学子,这三层的醉宾楼,满打满算也坐不满两层,这些人彼此日常都在一个书院之中来往,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敢说没有几分面子情,但如此出血就少见了。
醉宾楼在这附近也算是中等当中比较奢华一档的,对方怕不是花了几个月的月钱,哪里来的这么大交情,也不怪徐茂林多说两句了,太热情了。
看得两人共饮,宋智嵩跟褚钰也没上去打搅,只在一旁靠窗坐了,窗外的春风拂面,还带两分寒凉,宋智嵩感慨说:“看他这般,我却是理解的?”
褚钰开始以为他说的是徐茂林,转念一想,竟是在说何广翰,笑道:“说不定他还在羡慕你呐。”
何广翰平日里有点儿放不下架子跟寒门交好,一个书院之中的同窗还罢了,在外面,那就是鼻孔朝天,目不斜视的标准世家子弟模样,便是书院的同窗,在外头跟他碰到了,也多是远远点头罢了,并不上去攀谈,免得受他那臭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