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把她带回了家。
这个认知让他一阵无力。
对于家,纪风和其他人的认知并不一样,这里不只是他的避风港,也是最隐藏的伤口,最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即便是苏栎来都不能迈入。
可是,他竟然带她进来了。
还是连最简单的纠结都没有,扛着人就进来了。
纪风的内心莫名涌上一股巨大的不安。
卫生间里水汽蒸腾,明明还是温热的,可他却像是盛夏时节忽然掉入冰窖,抖出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这里明明是他的家,他的地盘,可想到女孩还在外面,他盯着卫生间金属把手半晌,犹豫了半天也不敢打开。
他知道,他不是害怕面对女孩,他害怕的是面对曾经的创伤。
那道伤疤和他后颈的刺青一样,一直都在,并不会因为他的视而不见或者刻意掩盖而消逝。
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历久弥新。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艾夏这个不定量的闯入,竟然能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平衡。
——虚假的平衡。
原来女孩带给他的除了一成不变外激荡的情绪,还有漫天而下的不安。
他使劲抹了把脸,再也坐不住了,抬脚出了卫生间。
可神奇的是这种不安在见到女孩的那一霎统统幻化不见。
入目处,只有女孩微红的面颊,一双杏眼荡漾着水光,耳廓出的红痣鲜红欲滴。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立在了女孩身旁,右手扶上了女孩的面颊。
“夏夏。”声音发出后才觉察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缱绻。
明明应该是理直气壮,偏又不敢高声。
微黄中,就像是陷入一场无声的暗恋,不忍打破静寂的暧昧,只敢低语处轻声喃喃心上人的名字。
享受这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刚刚洗浴过的男生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初秋时节温度刚好。
女孩也不知道是否酒醒,下意识的贴着他的指腹摩擦,嘴里发出舒服的声音。
乖得都不像是她,像是涉世未深又忽然被人遗弃的猫咪,被他拾到捡回家里。
猫咪傲娇,可在此时却愿意袒露肚皮,显示出最柔弱的地方。
“你,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吗?”女孩眨了眨迷蒙的杏眼,仰起头盯着他低声喃喃。
夜色深沉。
益发给人想要倾诉的欲望。
深沉的夜色下,略显空荡的卧室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风半是犹豫半是好奇的盘坐在艾夏的身边。
喝醉后的艾夏和任璐不一样,和何宇不一样,和纪风见到过的人都不一样。
她很安静,若不是略显呆滞的表情和如同梦呓般的语气,很难让人怀疑她是醉着的。
在纪风的注视下,她娴熟的打开了即使是醉的不省人事还心心念念的行李箱。
据她所说,那是她的百宝箱。
里面是名贵的衣服?昂贵的首饰?亦或者名表钻戒?
以纪风对艾夏的了解,这些都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冥冥中,他觉得除了这些应该还会有更加让女孩宝贵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才是让他既好奇又不敢轻易窥探的所在。
——那是属于艾夏的秘密。
秘密这种东西,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责任和负担。
而他是愿意承担的。
从他第一次窥见女孩的伤口,他第一次想要拥抱女孩,第一次下定决心对女孩表白……他就没打算退缩。
无论她的过去是怎样,她想要隐藏的秘密有多不堪,他都愿意同她一起面对。
想通了这一点,纪风一下子就不害怕了。
“啪哒”一声轻响后,行李箱打开。
纪风才发现这么个小箱子竟然分为两层,最上面的一层随着打开竖起,是梳理的井井有条的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像是放着什么东西,被拉链紧紧封锁。
最显眼的是他送给她的那一束银杏叶子粘贴的花束,因为体积过大,被女孩梳理裁剪,呈现剪纸状小心收藏。
下面一层被一整层的布盖着看不到,纪风想应该装着她的衣服、鞋子和证件。
然后纪风就看到艾夏很小心的拉开第一个格子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银铃。
银铃是普通样式,胜在做工精致,上面似乎还刻着字,因为放置的久了氧化,通体有些发黑。
女孩小心的把银铃擎在手心里,好像那是什么绝世宝贝。
“你知道吗?这是莫家耀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艾夏喃喃道。
那一晚,艾夏拿出了很多据说她弟弟送给她的礼物,有的是一张小男孩喜欢玩的卡纸,有的是不晓得哪里摘得花朵,被艾夏夹在书本里做成了干花……总之零零总总,都是些在外人看来不值钱的东西,可她却当做稀世珍宝,十几年来认真收藏,辗转多地,从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