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都没有发现,还有一辆不起眼的奔驰一直跟着他们。
路虎没有油了。他停下车,靠在皮质的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悬崖边的风景舒了口气。
扯平了吧。
扯平了吗?
他下车,长长伸了个懒腰。几辆车开到他周围包围了这个人,永季靠在崖边的栏杆上,轻松地看着他们。
人群警惕地防备他。他看向戴优,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永季:你回去见过妈妈了吗?
永季:我吓到她了,不过放过了她。她可能高血压犯了。
说完,他举起冲锋枪对准人群;人们同时慌乱地蹲下身,但随着空气扳机的轻声响起,他们意识到,这把枪没有子弹了。
永季看他们慌乱的样子,开心地大笑,随手把枪丢下悬崖。
忽然,人群让开了。白又漆穿过他们,站到了他面前。这个病弱的人,手上握着一把和自身气质很违和的东西,手枪。
小的时候,白又漆觉得,母亲很可笑。
会因为买不到某个奢侈品包的款式而生气、沮丧,会绞尽脑汁让人从国外预定那些新款……
但是,爱马仕、路易斯威登、香奈儿,这些牌子的包,和塑料袋的功能有差别吗?
那时候,他是发自真心觉得,母亲很可笑,或者说这些男人女人很可笑。
永季哥,就和塑料袋一样。
很便宜,没什么价值。但是家家户户都会有。
实用、可靠,能揉成一团,死死被自己攥在手里。
塑料袋多好。何必去追求尼罗鳄皮。
只是长大后,傅永季离开了他。
一个塑料袋,居然敢飘离自己的手心。巨大而浩瀚的怒意、羞耻、恶心,几乎在那段时间把他彻底淹没了。母亲是没错的,如果背叛自己的是个几百万的爱马仕喜马拉雅,他不至于那么愤怒。
毕竟几百万的包,被别人盯上抢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配得上这种包的人,也配得上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那是个塑料袋。
有人居然把那个塑料袋当成宝。难道自己和这样的人没有差别,也是只配把塑料袋当宝贝的吗?
不可以。
他是白又漆,所以,不可以。
这场荒诞的闹剧,到这里,就应该了结了。
他举起枪,枪口对准了永季。没有任何犹豫,白又漆笑着扣动了扳机——
人倒下了。
然而,不是傅永季。
一个熟悉的人影,在这一刻扑了上来,挡在了永季的身前。血花在他胸口绽放,直到这一刻,这个人终于感受到某种真实。在多年的酒精和烟草的麻痹下,他感到自己挣扎出来了,释怀了。
——白都梁。
他的奔驰停在最外面。他没有坐飞机离开,而是也回到了白山县,跟着他们,跟到了这里。
白又漆呆住了。哥哥朝自己倒来,紧抓住他的手。迅速失血苍白的双唇颤抖着说:够了。
够了。
够了。
够了。
白都梁笑了,他很少正视弟弟的双眼,因为弟弟看着自己的眼神永远带着轻蔑和厌恶。他说,小漆,已经够了。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待在这样的家里了。
我很害怕。哥哥真的是个废物,因为害怕承担这个家的责任,所以变成了一个垃圾酒鬼,把一切丢给了你。
没有这个家,我就什么都不是,我一直都很清楚。
到了收垃圾的时候了。
你不是一直、一直都很想,把我丢进垃圾桶里的吗?
白都梁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了弟弟,笑着合上双眼。越过哥哥的肩头,白又漆见到永季走了,他翻过护栏,走向崖边,然后,一跃而下。
崖边狂风呼啸,席卷了所有人的声音。血亲体内温热的鲜血,像是厚厚的外套,披盖在他消瘦冰冷的身体上,加固这个迟来的拥抱。
又有车来了,警笛呼啸,来的是一列警车。戴优最先反应过来,抓过白又漆手中的枪扔下悬崖,快步迎向来人。
戴优:你们是来抓傅永季的吗?他刚才跳……
来者面无表情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来找白又漆问话的。
戴优:……什么?
那人出示了证件:我们是省厅的。
——“老伍”,或者伍书记,已经把那些文件送回了省里,连夜展开了调查。
第35章 完
多年后。
一辆车停在大道市的第九实验中学前,那人从车上下来,忐忑不安地隔着铁门往学校里看。
突然,一个冷清清的声音从他背后冒出来:看什么呢?
那人吓得一回头:秋、秋哥……
周小秋抱着教案,歪头盯着白云昊。那人满头是汗,好像干啥亏心事被抓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