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我这样的人,你实在是不该和我太过亲近。传出去的话,会对你清誉有损的。”他垂下眼帘,淡淡地说着。
沈言婳心中顿时生起一股裹挟着心疼的怒意,“你这样的人?你是哪样的人了?”
“我这样的,娼妓之子,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对自己的身世直言不讳,一派仿佛丝毫不在意的淡然模样。
可沈言婳知道,他是在意的。
明明不比任何人差,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可是因为他的出身,人人都可以踩他一脚,人人都可以骂他一句“娼妓之子”。
“那又如何呢?”沈言婳反问道。
“你可知晓,人世间的帝王,有多少是草莽出身,甚至有的皇帝连草莽都不如,只是一个乞丐。可他们照样能成事,世人谁敢拿他们的出身说半句。”
孟瑶抬起了头。
沈言婳继续道:“‘娼妓之子’也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你有什么错?”
“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生父不负责任,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弃之不顾,又如何能把错过推在你身上。”
“孟公子,”沈言婳道:“出身是天定的,可是未来,是你自己走的。”
孟瑶呆呆地看着她,一向能言会道的他此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我观孟公子性情,想来令堂必定也是为才情出众的女子。令堂孤身抚育孟公子定是不易,可她却教导的你如此出众,必是希望孟公子可以出人头地。孟公子,切不可辜负令堂的期望啊。”
孟瑶从未听人如此尊敬地提起他的母亲,还是在知晓他身份的情况下。
一时间,思绪万千。
“孟公子可还记得当日金麟台上我说过的话?”沈言婳笑了下,“现在我依然是同样的想法,我相信有朝一日,孟公子定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番话下来,孟瑶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沈言婳也不出声,始终默默地看着他。
良久,孟瑶双手作揖,恭敬地说道:“孟瑶,多谢沈姑娘。”
看着在自己面前弯下腰的孟瑶,沈言婳终于忍不住,慢慢地笑了。
待孟瑶站直后,她将话题岔开,故作不解道:“说来,孟公子怎会在金家做事?”
孟瑶被她问得一愣,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沉默片刻,他苦涩地道:“不瞒姑娘,我在此,是来找我父亲的。”
“父亲……”沈言婳‘微愣’,随即歉疚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孟瑶又重新挂上微笑,“没事,让沈姑娘知道也无妨,我父亲,就是金光善。”
“金光善?”沈言婳佯作震惊,“原来,你父亲居然是金宗主。难怪……”
孟瑶自嘲道:“对啊,他是宗主,我是娼妓之子,所以他根本不想认我。”
“孟公子。”沈言婳道:“金宗主他素来风流,私生子女根本不计其数,却从未听说他有让哪位认祖归宗。只因他一向畏妻,独子金子轩又极为出众。到不一定,就是在意你的出身。”
“沈姑娘,你不必安慰我。”孟瑶道:“我知道,便是与其他私生子相比,我也定是他最不想认的那个。”
沈言婳无言,孟瑶说的是真的。她比孟瑶更加清楚金光善是个怎样的人,那些安慰的话,她自己说着都心虚。
“或许真是如此吧。”她轻叹一声,“孟公子若真想认祖归宗,其实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孟瑶以眼神询问之。
沈言婳道:“与其这般巴巴地贴上去,倒不如自己去做一番事来。待孟公子功成名就之时,便是公子不上金麟台,也会有人主动来请公子上去。”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眼下的伐温之战,于公子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孟瑶迟疑道:“可是,我修为低下,又如何能建功立业呢?”
“孟公子,武力从来都不是唯一的手段。况且……”她微微一笑,“对付敌人,最有力的攻击不是来自外敌,而是来自内部的。”
孟瑶恍然,“孟瑶明白了。”
他再一次对沈言婳行礼,道:“谢沈姑娘提点。”
沈言婳微笑,亦礼,“言婳在此,祝孟公子能够早日如愿以偿。”
魏无羡一直愤愤地看着金子轩,若不是顾忌着沈言婳,他早就冲上去揍他了。
沈言婳听那女子解释完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挥挥手让她离去。
“阿羡,我们走吧。”她唤道。
魏无羡狠狠地瞪了金子轩一眼,转身跟上了沈言婳。
沈言婳走出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仍是搂抱着江厌离,纵然此时江厌离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不再哭泣了。
“金公子。”她慢慢转过身来,“今日之事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