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他用衣服去擦韩夏身上的血,越擦越急,越来越燥,他手足无措,他束手无策。
“醒醒……”白冬抚上了韩夏的脸,心脏好像变成了麻木的机器,他的脑中不断地回想起那声烛台砸在韩夏身上的闷响,每一帧都好像要用绝望和恐惧吞噬他。
“白冬,遇上你是真没什么好事。”韩风鸣捏紧了拳头,看着韩夏再一次因为这个外人受伤,他恨不得白冬死千百次。
白冬充耳不闻,他的一双眼睛盯紧了韩夏,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不断地抚过韩夏的眉宇,有人在把韩夏往外拽,有人拨开了他的手,不让他抱着韩夏。
白冬茫然地松开手,看着韩夏被那些人抬上救护车。
你不是说爱我吗?
为什么要流那么多血。
“心率掉到60了!”
“血氧饱和度50!”
“准备心肺复苏!”
……
……
耳边很嘈杂,韩夏觉得那些嘈杂声都逐渐平息下去。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软软的阳光,给屋里染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在香山清琴,满屋都是盛开的茉莉,洁白的花瓣反射着柔光,又香又软,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在屋子里晃荡,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韩夏站在阳光里,他伸手去摸洒在之间的光晕,走上前去碰花架上的茉莉。
景象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变。
“小夏。”轻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来,韩夏动作一顿,手指轻颤。
他回过身,看着走来的母亲。
母亲的唇边总是沾满笑意,唤他的时候声音温柔,她笑着把他抱进怀里,褐色的眼瞳被光透得晶亮。
母亲清瘦的身躯拥不住他高大的身体,他展开手臂拥紧了那人,却又不敢太紧,像是怕弄碎什么。
“妈?”韩夏笑了起来,他听见自己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母亲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
“妈妈一直在这儿,等我的小夏。”
韩夏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他说:“妈,我好想你,你带我走吧……”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笑得韩夏心疼。
韩夏望着母亲耳边的鬓发,伸出手为她挽起:“你带我走吧,我有点累了……好不好。”
阳光太好了,从大面的玻璃透进来打在母亲褐色的长发上,雪白的皮肤像绸缎一般微微地反光,朱唇间衔着淡笑,却始终不肯开口。
皓腕抬起,像是要去帮韩夏擦干眼泪,而身躯却渐渐变远。
韩夏快步地跟上,步履越来越急,却怎么也赶不上母亲,他像是变成一个无力的孩子,祈求母亲不要抛下他。
“妈……你别走……”韩夏的泪水滚落,在那间别墅里,他看着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怎么跑也追不上,最后越来越淡,消散在空气里。
只剩下茉莉的淡香。
“你又要丢下我……”韩夏跑累了,曲起腿坐在地板上,他望着茉莉出神,诺大的房子里杳无人气。
他生来就拥有了一切,在别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必须要衡量金钱的时候,他可以无所顾忌,他可以抬手拍下自己喜欢的豪车,可以将几百万的手表当做玩具,可以不用算计柴米油盐,可以只因为他想要。
但临了,别人有的他都没有。
在孩童时别人可以肆意地让妈妈抱,可以随时叫一声母亲,可以在生日事和妈妈一起吃蛋糕,可以在乐不思蜀的游乐园和家人一起畅怀。
但是他只有冷冰冰的屋室,和寥寥几句:“对不起,忙。”就算是这样,母亲也不愿意多留一会儿。
韩夏没有好的父母,也没有陪伴,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他也只剩他自己,他应该想走就能走,他了无牵挂。
应该也没有人去在乎。
韩夏站起身,走过长长的廊道,从玻璃外看过刺眼的阳光,他轻轻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忽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别走,求你。”
韩夏迟疑片刻,转过身去。刺眼的光在一瞬间鼎盛,晕住了所有视线里的景象,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听见那个人在说。
“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一遍又一遍,熟悉的声音直入脑髓,韩夏的耳朵像是被灌了水,开始模糊了听力,他什么都听不见。
但那声音依旧一遍又一遍,千千万万次重复,激荡着奔涌起来冲垮他的神经。
“我在等你。”
不要走。
……
“心率上来了!”
“血氧升到70了!”
“恢复心跳了!”
……
冬天到了,疗养院的柳枝都枯了,细细的枝条在风里轻轻地晃,所见之处满眼荒芜。
躺早病床上的人被褪去了一头黑发,时间长了,已经冒出了短短的毛寸,青黑地贴在头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