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励继续说着:“我确实问过你,跟黎晖是不是有复婚的可能,也打听过你交没交男朋友,但那都只是问一问而已。我知道我女儿棒着呢,相信这些事你都自己会有决定,也肯定能做得很好……”
“而且,我还想跟你说,人其实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会特别刻意地去做计划,二十岁应该怎样,三十岁又应该怎样。真的活到这些年纪,才发现并不是非得那样不可。三十没能而立的人多了去了,四十更不可能不惑,五十知道什么天命啊?回过头再看,反而更宽容,对自己,也对别人。就像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就想把自己的六十岁过好,让你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不管什么事,不管多少岁,都来得及……”
关澜动容,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这样一个靠说话为生的人,忽然失去了言语,只是一下抱住母亲。
陈敏励被她吓了一跳,却也展臂揽住她的肩膀,手轻轻地拍着。水槽上的灯照下来,光晕圈着她们。关澜又觉得这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就像尔雅抱着她一样。
“哎呀你们怎么抱在一起?我也要!”尔雅不知什么时候写完作业,从小房间里晃荡出来,在外面看见她们,推开厨房门闯入。
里面两人都笑,朝她伸手,也把她圈进来。
那一周已经是年尾了,最后一个工作日是星期五,至呈所的办公室空空荡荡。
诉讼组的人还在到处跑,因为那一阵的法院就跟医院一样,律师阳了向法官申请延期,法官说这么巧,合议庭和对家都阳了,咱们照常开庭吧。
非诉组的人则大多在家工作,姜源倒是来了,跟组里的人线上开了个会,年底总结,外加动员。
开完会,又打电话给齐宋,嗡着鼻子跟他碎碎念,说资本市场组的人头全部冻结,新合伙人也升不了。下面人年级到了,去跟管委会谈,只能给个 Non-equity partner 的头衔。你说这算什么?到底是 employee,还是 partner?好处没有,活儿却不少。下面小朋友都跟他造反,生病的干不了活儿,病好了还要休息,怕生心肌炎。正在做的 IPO 项目还有可能要撤材料,忙了半天一场空,至于明年,是会变好还是变坏,也不一定。
抱怨完,话题又转到齐宋这儿,问:“听说你上江畔微风看房子去了?这是要结婚吧?还有那个不正当竞争的案子,肯定赢了,光这单就挣不少吧?”
齐宋早知道会有人传这话,只是没想到,姜源还给他算上账了。
他笑笑,不答,也把自己听到的八卦说出来——所里人都说姜律师这一阵特别辛苦,自己跟俩孩子都阳过了,老婆住在酒店里,因为又怀孕了,得格外小心。
姜源颓然,叹气说:“齐宋你这人就是不地道,我都这样了你还看笑话。”
齐宋笑,说:“我是佩服你呀。”
“损我的吧?”姜源反问。
“不是,真心佩服。”齐宋对他道,“还有,新年快乐。”
隔着几道玻璃,两人互相能看见。姜源听着这话,看看他,觉得这人今天甚是怪异,把电话挂了。
齐宋却无所谓他怎么想,做完手上的事情,收拾东西走人,只觉一切都很好。
周末加上元旦,有三天假期。他约了关澜去完成他们早在计划中的旅行,爬 Z 省的那座山看雪。
决定行程之前,关澜问过尔雅,要不要一起去,说他们还会带着猫。
尔雅直接拒绝,说:“我是小孩,又不是傻,我才不要去做电灯泡。”
关澜无语。
尔雅又说:“猫你们也别带了,借我玩两天呗。”
关澜纠正,说:“要真把猫留给你,也不是给你玩的,你得照顾它,哪怕两天也是责任,你觉得你可以吗?”
“我可以的!保证照顾好它。”尔雅信誓旦旦。
于是,周六上午,齐宋带着两天一夜的行李,以及装着马扎的猫包,把车开去南郊。
路上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因为关澜也约了他到她家吃午饭,事先跟他说好了的,尔雅在,陈敏励也在。
到了现场,仍旧略感尴尬。
关澜在厨房里忙,尔雅给他开的门,陈敏励在客厅坐着。寒暄过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问陈敏励有没有什么法律方面的需求,要找他咨询吧。
倒是尔雅先开口,偷偷跟他说:“你别期望太高啊。”
“什么?”齐宋问。
“吃饭啊,”尔雅回答,“关老师做饭就是老干妈配万物。”
顿了顿又道:“哦对了,还有咖喱酱。一共就俩口味,老干妈,或者咖喱酱。”
齐宋笑,索性进了厨房,站关澜身后,动手解她的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