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希文若无其事地将夹子重新放回桌上,俯下身开始在工位附近寻找。
或许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也说不定。
归希文扒开座椅,在附近找了一圈,桌边犄角旮旯的角落里也都查看清楚,并没有瞧见账本的身影。
秦长康一进办公室便看到归希文蹲着身子钻在工位底下,疑惑地问:“希文,你在找什么?”
归希文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薅出一支笔,回道:“笔落地上了,我在捡笔。”
说完,神色自然地将座椅拉回来,端正身体,开始工作。
秦长康一直盯着归希文,见到对方如此反应,神色有些复杂。
他拿出保温杯去外面接了一杯热水,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见任科长热情地对归希文打招呼。
任科长走进独立办公室时,在归希文肩膀上拍了两下,鼓励道:“好好工作。”
语气亲切自然,神态满含鼓舞与包容。
这样一副和谐友好的温馨画面落到秦长康视线中,简直刺眼。
秦长康不禁羡慕起归希文的好运气。
当初归希文刚进单位,就因为回答了郑科长一个简单的“林业三定”的问题,获得郑科长青睐。这次新科长上任,归希文又因为早到的原因获得新科长另眼相待。
归希文的运气一直以来都很好,仿佛什么好政策都赶上了,根本没有倒霉的时候。
秦长康忍不住想起自己两年前犯错误的事情,那次账本弄丢,明明不全是他的问题,是单位里一个老员工的疏忽。
可那位老员工家里有点关系,叔叔在其他部门做领导,他只得一个人抗下所有后果。那时候大家责怪他、埋怨他,领导也不相信他。
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害得他两年不能评级。为这事,刘晓梅不知道和他埋怨过多少次。
郑科长对归希文的看重,秦长康其实心里并不太在意,因为他在郑科长那里早就被判了刑,犯过严重错误的科员,科长不会再重用,他心里是清楚这一点的。
这或许也是当初他能够和归希文平和相处的原因。
新科长来了之后,一切都重新翻篇,往事都埋在过去,未来谁都可能有光明出路。
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归希文又比其他人高出一道起跑线,这着实让人嫉妒。
原本失去儿子的悲伤以及应对疯癫刘晓梅的疲惫已经将秦长康折磨得不像话,职场的失意简直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他的生活过成了一团糟?
明明以前有可爱的儿子,有体贴的妻子,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温暖的家庭,为什么现在回去只能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以及妻子歇斯底里的抱怨?
家不成家,没想到职场也同样不尽人意。
那天他没能在儿子弥留之际看最后一眼,没能守在医院、守在刘晓梅身边,还不是为了迎接新科长的上任,可这有什么用呢?
在新科长眼中,或许根本没有他的位置吧。
种种打击终于将秦长康心里的委屈、不甘与嫉妒诱引出来,他心里满是愤懑。
为什么,为什么归希文就这样幸运呢?
他这几日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归希文却每天精神抖擞。
是啊,像归希文这样拥有幸福家庭又深受上司宠爱的人,每天能不开心又幸福吗?
人与人的命运,为什么会如此不同?
秦长康沉默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保温杯,回到工位,开始偷偷观察归希文的一举一动。
归希文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工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秦长康心里却默默开始打鼓,归希文不可能没有发现账本丢了一部,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声张?
莫非,他打算自己重新做一部?
不可能,各部门送过来的核销材料早就送到核销员手中,要是重新做账本,归希文肯定会去核销员那里要材料,可归希文从始至终没有过这样的行为。
归希文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在拖延被大家发现的时间?
可是明天就要进行账本的第二次核销,归希文就算今天连夜赶账本也不可能做出来,明天迟早要被大家发现。
归希文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长康一直到下班也没有弄懂归希文的意图,他只瞧见归希文像往常一样,神色如常地下了班,脸上看不出任何担忧的情绪。
归希文推着自行车,一直走回大院,脸上的情绪才稍稍显露。
和往常一样,他停好自行车,走进家门。张冬玲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淡淡应了一声,走到沙发上坐下。
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除了顾樱。
顾樱轻轻瞥他一眼,等客厅里无人的时候,她凑近归希文,小声问:“工作上发生不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