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议司的人都围上来夸沈静,换作以前他会跟着自吹自擂, 但今天只是撇撇嘴,显得格外沉默。
大伙各自七嘴八舌议论着。
韩成则:“还好有意师妹。”
欧阳意:“师兄别又将功劳挂我头上,这次真是靠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才破案。”
黎照熙:“终于可以将江家那小畜生抓来了!”
顾枫:“算总账!”
陈理:“江郎中教子不当,有包庇之嫌, 新官上任才几天, 怕是刑司又要换头儿了!”
梁柏对欧阳意轻声说:“我陪你。十年前的事, 今天一并问清楚。”
欧阳意缓缓点头, “嗯。”
“我也去。”
不知何时,沈静出现在他们身后。
沈静眸色幽暗, 齐鸣看得颇惊诧。
陈理疑惑道:“有阎罗兄在,你去作甚……”
顾枫也说:“老沈,案子破了, 咱们说好了杀羊庆祝, 要不你上我家帮我宰羊?”
沈静沉默。
当初以为是拐卖案时, 最先表达愤怒的便是他;擒拿学堂六子,最焦急的也是他;如今江承典事情败露,最想抓到人的,还是他……
从见面开始,江承典就把他设计进这个局里——
卖惨、博同情,把他当作傻子一样利用,都是为了让疏议司对他的证词信以为真。
沈静对孩子们如此爱护,其实是把对被拐妹妹的爱和思念投影在同龄孩子身上,偏偏江承典利用了他这份掏心掏肺的好意,怎不叫他怒极!
韩成则摇摇头,送梁柏出门,又转身对沈静道:“江承典之罪,自有律法惩处。”
他是怕沈静一个控制不住把人宰了。
沈静叉手行礼,“遵令。”
欧阳意也替他说项,“师兄放心,我们看着老沈呢!”
三人刚出门,梁予信迎面飞奔而来。
欧阳意心里一喜,当即问:“人都救出来了?!”
梁予信点头傻笑。
实在是太高兴了,一下子都忘了怎么说话,一个劲道:“久姐姐英明!”
欧阳意也笑,“有句俗话叫江湖事江湖了。”
梁予信:“对对对,乱拳打死老师傅!”
梁柏:“对方可曾怀疑?”
梁予信这才正色,道:“我被关在别院的地窖,同在地窖的还有二十余个女孩。昨日半夜,我们的人打扮成过路劫匪,见银子和女人就抢,豹爷的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的死,跑的跑。”
梁柏:“放走了谁?”
梁予信:“玲娘,她是豹爷拐卖团伙的核心人物,狄公说让我放长线钓大鱼。”
梁柏点头认可。
梁予信眉飞色舞地描述:“接着我们把豹爷、大黑和阿毛三人的尸体也放到别院,伪装成遇袭。正好豹爷就是死于大黑的飞刀,他身上的伤口做不了假,所以豹爷的死会被归为大黑杀人灭口,大黑和阿毛他们的死则会被以为是他们想去豹爷别庄偷腥,却倒霉地遇到劫匪。嘿嘿,咱们这招黑吃黑,对方不会怀疑的……”
梁柏略一颔首,交代道:“务必谨慎些,救出来的女子也不能让她们知道真相。”
梁予信拍拍不存在的胸脯,“这俺晓得。”
为了这,他在此之前一直以女装示人,一口一个“俺”。
欧阳意都给他逗笑了。
梁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黑蝠团的线索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复杂。
朝堂、江湖、白道、□□,似乎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梁柏轻轻牵起妻子的手,“我们先去江家。”
欧阳意:“嗯。”
梁予信只是来报个喜,还要赶回去善后。
梁柏带着欧阳意和沈静,乘马抵达江家。
*
推开房门,光线一下漏进来,浓郁的药味、血腥味,愈发显得那张脸苍白如纸,脆弱惹人心疼。
江承典在房中呆坐,看见沈静,眼睛陡然亮起来,几乎下意识笑道:“沈哥哥,你可是给我带十二生肖的吹糖来了?”
声音嘶哑,却带着些许少年人的喜悦和期盼。
欧阳意内心“擦”了一声,心道:这小畜生太会演了。
沈静已经看透,冷哼道:“别装了!”
江承典这才收起笑容。
就在他靠回床榻那一刻,欧阳意忽然道:“你们闻到没,这里有股腥臭味?”
便溺的味道。
梁柏点头,沈静也察觉出来了。
沈静一改在疏议司时的阴郁,故作惊讶,“不会吧,这么大的人还尿床?”
江承典脸色微变,眼底阴鸷一闪而过。
江泓拿出极高的涵养,清清嗓子道:“犬子无状,让诸位见笑。”
沈静阴阳怪气,“一点都不好笑,我们早料到了,”说着朝欧阳意抱拳,“久推官神机妙算!连尿床都猜到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