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一手妙笔丹青, 那日见过面后就将梁柏画出来, 多方打听, 谁知打听出的结果如此骇人!
他的道行到底还是差了点, 一下就被梁柏看破。
“请江郎中以后在意意面前,还只当我是意意的夫君即可。”
梁柏一语双关, 黑冰似的眸子看不出半点喜怒。
“不过,你以后还是少与意意见面为妥。”
梁柏笑了,很轻一声。
眼里看不出笑意, 带着淡淡的嘲讽。
“你是聪明人, 应该懂我意思。”
江泓再不敢装蒜, 叉手弯腰,低头道:“下官明白。”
被位高权重、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夸“聪明”,江泓真不知该谦虚,还是该畏惧。
“那便好。”梁柏收起阴恻恻的态度,直言,“奉宸卫正去抓捕学堂六子,不出意外,江公子今日便可回来,江郎中不必过虑……”
江泓自惭,再次下拜,“多谢梁将军救犬子一命……”
“汪!”
话未说完,响起一声高亢狗叫声。
一头通体雪白的小狗跑到门前,冲着梁柏不停叫唤,边叫边龇牙。
若不是见梁柏体格高大,狗子很可能已经上来扑咬。
“银猧儿,你别乱跑!”
屋外远远地传来丫鬟隐约的声音。
银猧儿?
狗子小小身形顿了顿,耳朵一竖,扭头一溜烟跑了。
梁柏回身瞥戏犬图一眼,只见其上几行飘逸小字上写着:
金猧银猧,刍狗如人。
江泓已追出去,狗儿应是认得江泓,不敢反抗,小屁股撅起往后弹开,窜到了一株芍药下。
江泓一改斯文形象,大声呵斥,“畜生,过来!”
梁柏已从屋中出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热闹。
边看还边颇认真点评道:“贵公子画工不错,狗儿栩栩如生,活泼灵动,不逊实物。”
那狗子灵活绕小树一圈,找了个十分刁钻的位置躲起来!
江泓大感尴尬,转身致歉,“管教不严,让将军见笑。”
梁柏淡笑,“护家良犬,何罪之有。”
江泓越呵斥,狗儿越躲,水汪汪的眼珠子哀怨地看着主人,圆球似的小身板瑟瑟发抖,发出“呜呜”哭泣的声音。
似在喊冤。
呵,刚才不是要咬人吗!
“出来!”
江泓面沉如水,尽显一家之主的派头。
但那是只有自己想法的狗子。
梁柏怀疑江泓是不是做学问做傻了,要动物听话只靠干巴巴地吼怎么行,得拿吃的哄骗呀。
江泓颜面大失,耳根都有些发红,奈何那只名叫“银猧儿”的狗子就是不买主人面子。
“老、老爷息怒……奴、奴来……”
丫鬟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
看样子也是狗太能跑,把人都追累了。
丫鬟眼疾手快,趁狗不注意,绕道其后,迅速将狗捞起,手法娴熟,看着就是专门照顾狗的。
果然人狗亲和,搂在怀里撸了撸毛,狗儿呜咽两声,不再狂躁,变得乖巧温顺。
江泓面露不愉,急道:“连只狗都看不好,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吗,还不快走!”
狗儿颇通人性,听见要赶它走,又呜呜咽咽,在丫鬟怀中乱扭。
梁柏瞬间想起戏犬图,眉心登时一蹙,“等等。”
江泓面露疑惑,梁柏也不同他解释,当即问:“不是有两只,另一只呢?”
狗喜闹,宫里贵人们的宠物犬时常成群结队地招摇过市。
江家只有两只狗,应该结伴才是?
戏犬图落款时间是三年前,画的金猧银猧已是成年犬,也就是说,两只狗如今年龄应在六七岁以上。
这个年龄的狗已不算年轻,多有疲懒之态,又是大冷天,趴在狗窝里吃了睡、睡了吃,不妙哉么?
是什么,让它在雪天独自激情狂奔到此?
梁柏英姿伟岸,神色肃然。
问话时站在台阶上,透着一股居高临下、不容违抗的气场。
丫鬟有些愣愣的,江泓便替她答。
“金猧儿丢了。”
“何时丢的?”
“两年前。”
“怎么丢的?”
“从府里跑出去,母亲未曾栓它们,跑出去后就不见了。此后着专人看管银猧儿。”说着手指了指丫鬟。
梁柏未有停下之意,江泓只好多答几句。
梁柏又问:“这狗一直这么调皮吗?”
这话江泓就答不上来了。
丫鬟:“金银猧儿是同胞,以前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许是思念成疾,自同伴离去,银猧儿就时不时会狂躁大作。”
“四处乱跑?”
“也不是,就只往少爷院子来。”
来自多次在危险边缘游走生出的本能令梁柏感到不安。
江家有点怪异——
江泓看似孝顺江母,却并没有真那么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