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你的机器有问题。”我指着旁侧那个用来计分的黑色机器,上面堆满了各种线头,我看不懂,可是它肯定是有问题的,刚才有好几枪我都分明打在了那个红点上,可就是说我“脱靶”。
“我们生意人讲究诚信,小同学你可不要乱说啊。”那摊主站起身来,将长棉衣脱下来,露出里面的棕色线衣,撸起袖子,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顾柏川在旁边呵道:“这么多人,你要跟我们动手?”
摊主冷哼一声,抓起我们放在台子上的八张红色钞票,揣进自己的衣兜,道:“学生钱不够就别出来玩,玩不起啊。”
我不上他的当:“你的机器就是有问题,要不然你自己坐在这里给我打个五十枪出来。”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事情不对,每次都是打了四十几枪就断了,每次都是这样,本来我只是心有怀疑,可现在对上那摊主的眼神,彻底坐实了我的想法,于是说起话来更有底气。
“诶,你别碰那边的机器,你现在就坐在这里,打五十枪,你要是能打出来,我们什么也不要,这就走,你要是打不出来,这条狗我们今天就要抱走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内心颇有点得意。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群众,也有好事者开始起哄。
“老板,来一把呗,也给我们秀一秀枪技!”“就是的呀,我看这几个小孩也不像差你那几个钱的,人家都坐那打半天了。”“哎唷,八百块钱买你这只小狗也够了呀,你这狗都营养不良了,送人都送不出手吧!”……
我冲着那摊主扬了扬下巴,就差把腿蹬在桌子上,模仿古代那侠客的模样了。
那摊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忽然怒道:“我看你们这群小逼崽子就是来故意找事的!我做这个那么多年,还差你们那点钱,安保呢!安保!”
他这就纯属是虚张声势了,那么大的庙会,安保要想赶过来也不容易,再说,我们几个未成年能给他一个老油条欺负了?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我冲他叫嚣:“你喊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今天没人来我还就不走了。”
我头一回这样和成年人对呛,那一瞬间的感觉实在很微妙,就像是浑身上下的热血冲头,烧得我脸也是热的,手也是热的,我恨不得就要跟他动起手来。
顾柏川这个时候却忽然出了声:“大过年的,各退一步吧,我再给你添一百块,九百,狗就算卖给我们了。”
“凭什么给他……”
顾柏川忽然抚上了我的手,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刚才的热血只是错觉——我的手很凉,捏得很紧,关节已经在发痛了。
九百块钱,买下来了一只小狗。
我将它放在我的腿上,看它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又脏又乱的毛将尘土蹭在我的运动裤上。它那么小一只,还没有我的小臂长,抛开毛发的厚度,四肢也是极细的,好像用力一掰就能掰断,它吐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粉色鼻子,然后又嗷呜嗷呜的叫起来。
纪从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说,我们两个就是人傻钱多。
“你去宠物店买一只血统好的阿拉斯加也不过一两千了,这只看上去那么小、那么瘦,身上还不知道带不带遗传病,花了小一千还不一定能养活。”她这样说着,却没忍住也用手拍了拍那小狗的脑袋。
“我就看它合眼缘。”我这样说着,偏头望向出租车的窗外,看街景一幕幕略过,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茫然。
现在在我手里的是一只小生命,它不是一个物件,也不是只存在于顾柏川电视屏幕里的、远在天边的生灵,它就趴伏在我的腿上,呼吸温热,透过我穿着的厚裤子一直传递到我的肌肤上。
等到了院里,纪从云因为家里门禁的关系,匆忙跟我俩道了别,于是我和顾柏川就揣着这只小狗径直去了他家里——陈敏同志不喜欢所有带毛的动物,因为这会让她的工作量增加,按照她的话来说,养我一个就够累的了,不可能再养别的玩意儿。
现如今一时脑热带回来了一条小狗,我拿不准注意到底要不要让她知道,可如果不告诉她……未来那些吃的喝的,还有去宠物医院的费用,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承担起来。
我用手握着那条小狗的耳朵,想着心事,顾柏川用花洒在它身上冲洗着,因为没有宠物用的沐浴露,这次注定只能差不多先冲冲,但是这毕竟是我俩第一次照顾宠物,一点经验都没有,光是准备工作就做了半天,手忙脚乱的。
我们两个怕小狗冷,开了浴霸,于是屋子里变得奇热无比,哪怕我只穿了一件单衣还是忍不住一直流汗,顾柏川跑前跑后,承担了大部分工作,那汗水更是止不住流出来,我眼看着一滴汗水从他的鼻尖上滑落,他抬手抹了一把,忽然抬头问我:“我能脱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