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152)

都萨木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我自己整理围巾去了。

我们俩往校门外走,等着打车,就在沉默的这个空档,我听他忽然发问:“刚才你们那个寄信的活动,我在礼堂外头听了两耳朵。”

“是。”我应了一句,没有多说,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若叫是平时,都萨木应当心思细腻岔开话题,然而他今晚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那你写给谁了?”

第83章 171-173

出租车及时到来,我们的对话被迫中止,上车,我和都萨木坐在后座的两端,车厢内保持着难得的沉默——都萨木向来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他的所有话题总是接得恰到好处,所以,跟他在一起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而今天他的沉默是对我的无声反抗,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我却觉得心里头很难受……我知道,都萨木一定能够猜到我的答案。

这样也好。

也许这样都萨木就会认识到,我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洒脱,在关于顾柏川的事情上,我也是一个俗人、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懦夫。

来酒吧跨年的人不算少,那晚的歌曲也尽是一些欢快的电子乐。躁动的鼓点、惹人沉醉的酒精和香水、人群、以及他们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气味,一股脑涌进我的鼻腔,麻痹我的神经,让我产生了一种和现实脱离的错觉。

蒙眬之中,好像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穿着闪片短裙向我靠来,直到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挡开。

“他有人了。”都萨木的声音遥遥传来。

我笑嘻嘻道:“没有。”

“黎海生,你喝醉了。”

“没有。”

那女人看戏一样站在我旁边,还用她白皙的胳膊蹭我的脸颊:“人家弟弟都说没有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就别替他拒绝了。”

都萨木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里头是从未出现过的欲望深沉,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我错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看成了顾柏川的双眼,愣住了神。

就在这个时候,都萨木忽然倾身吻上了我的唇,一触即离,手指恋恋不舍摩挲过我的脸颊,再次面向那女人开口说道:“他有人了,你去找别人吧。”

我跟那女人一样惊诧,半晌过后,我甩开了都萨木的手,推开人群,往酒吧外面跑去。

我抱着酒吧外面的行路树,大吐特吐,只觉得要将胃里面所有残存的东西都吐出来。

“黎海生!”都萨木追了出来,抓住我的肩膀,咬牙切齿道,“就这样恶心吗?我亲了你,你就觉得这样恶心吗?”

我一直弯着腰,直到将胃里吐得一点都不剩,再吐就只有苦涩的胆汁。

一瓶拧松了瓶盖的矿泉水被递到我面前,我抓过来漱口,然后又将剩下的水灌入口中,动作太急太猛,水流从我的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滑落到毛衣的衣领里,在北方的严冬里,冰凉刺骨。

我仰起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是,恶心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一个月之后,我收到了顾柏川的回信,我在收发室里没敢打开,在宿舍里也没舍得打开,揣着信封回到家里,这才用小刀一点一点将信封裁开。

牛皮纸信封里,窝着轻飘飘一张纸,上面竟然只有寥寥四个字、两个标点:安好,勿念。

我瞪大眼睛,来回来去将信正反看了个遍,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只可惜,顾柏川在离开了大半年里,确实只留给了我这样四个字。

勿念,勿念!好一个勿念!

我愤怒地将信纸撕碎,丢进垃圾桶里,又将他送给我的篮球从卧室墙壁上拽下,狠狠砸在地面上,翻箱倒柜将他送我的钢笔握在手里,捏到指尖发白,直到被笔帽上的凸起膈到手心生疼,几次想要摔下,却最终又将钢笔放回到包裹海绵的盒子里,一把扔进柜子里。

顾柏川的信,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它让我分明的知道,至此,我所有的想念都只是一厢情愿……他早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徒留我在原地像个傻瓜一样,还给他写什么劳什子的信。

结束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平躺在床上,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愤怒过后,伤心却不多。

我曾听说过一个理论,叫做“21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养成一个习惯,意味着另外一个习惯的消亡。如果半辈子的习惯也能断在“21天”手上,那么我与顾柏川分离的时间早已不知道过了多少个“21天”,我已经可以习惯没有他的日子……我以为。

每个大学寝室都有自己的夜聊话题,而当春天到来的时候,伴随楼下叫春的野猫,我们寝室的夜聊话题也开始变得干柴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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