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这坐个地铁怎么又想到顾柏川身上去了呢。
我神游到一半,被车站广播的声音拉回现实,跟随人流出了地铁口。
刚上了扶梯,我就见着一个高个子身影在地铁站门口靠着玩手机,都萨木是最典型的篮球生,一米九几的身高往那里一杵,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伴随扶梯上行,我看清他的脸,或许是总算从中学解放,都萨木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还烫了卷,这让他本来就混有少数民族血统的脸,显得更加异域,我敢保证,如果他不开口,旁人指定觉得这男孩就是个外国人……只可惜学生时代他最烂的一门课就是英语,还记得有次我们跟外籍学生打友谊赛,都萨木那口蹩脚到外国友人直呼“你还是讲中文我能听懂”的英语,留给我极为深刻的印象。
我唤了他的名字,都萨木的目光从手机挪到我的脸上,霎时流露出那抹熟悉的笑意,冲我挥了挥手:“海生,等你半天,冷死了。”
“怎么不去底下等着?站在风口可不是冷。”我跟上他的步子,两个人肩并肩往地铁站外头走去。
这次出门的地点是都萨木定的,我特意跟他说不要再定篮球馆,于是他就带着我来了这边的商业街,道路上人来人往,两侧都是玻璃大厦,上面挂着各种服装、美食品牌的标识。
“来逛街?”我问,“商场有什么好逛的。”
都萨木一脸无奈摇摇头:“你一个基佬怎么比谁都直?”
我怒道:“谁说的,我就是觉得无聊。”
我从都萨木眯起的眼睛里读到了逗弄人的狡黠,他任由我跟着进了商场,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票:“没说让你逛街,我订了电影票,等会看电影去,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吃饭、看电影。
这个流程放在两个基佬身上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妥当,只是,思来想去大冬天的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干,于是也心安理得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我们俩选的是一家日式寿喜锅,榻榻米单间,房门一拉上里头谈话很方便。
都萨木要了壶温热的清酒,给他自己倒了一杯不算,又给我倒了一杯,端到我面前,抢在我开口之前先说道:“当初高中的时候,就你跟给乖仔似的不碰酒,现在都成年了,尝尝看。”
我被他“乖仔”两个字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捣蛋学生”的名号受到了侮辱,立刻驳斥道:“我那不是不喝,是不喜欢,苦了吧唧的啤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清酒不一样,尝尝。”他笑道。
我用嘴唇抿了一点,发觉那味道确实没有什么刺激的酒精味,后味也还算温和,可以从中咂摸出一点甜味来,小白瓷杯拿在手里温温热,还挺舒服。于是,我就真的听了都萨木的话,直接一杯酒下肚。
都萨木一边往锅子里下牛肉,一边用余光看我,笑了笑。
密闭的空间,中间热气升腾的火锅,还有都萨木向来没什么攻击力的招牌微笑,都让我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我也没想到,两杯酒下肚之后,我就将什么都招了出来,从校园流言,到顾柏川同我分手,再到那场差点让我断腿的暴雨……最后,我告诉他,顾柏川遵从他父亲的意思去了外地的军校,现在已经同我断了联系。
都萨木脸上的表情从微笑到笑意消失,再到拧起眉头,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毕业的这一年里竟然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海生,你……”他想要开口安慰。
“没什么,我已经想开了。”我给他比划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总归他都去了部队,我也不会再缠着他,现在……我现在已经很少再想他。”
“只是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完就完的,对吧?”他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当时还以为你们两个真得能成一段佳话的,毕竟这圈里像你这么用情至深的人太少了。”
我被他戳中了痛脚,垂下头去,低声道:“是吧,别说是人了,就是个物件你让它往一个方向上跑十几年,停下来还得有惯性呢。”说罢,为了掩饰烦乱的心思,我又拎起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一口气喝下去。
“吃饭吧,聊点别的。”我说。
之后半程我们再没提过顾柏川的名字,都萨木岔开话题,聊了聊他在大学里头遇到的趣事,说他有两个室友说梦话还能对上,又说他后面新交的男朋友表面看上去挺斯文干净,谁知道俩人到了回他家的时候,发现那男生家里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
“毫不夸张地说,那简直跟垃圾站没有什么两样!”都萨木拧着眉头皱鼻子,十分痛苦地回忆道,“我当时直接就萎了,真的,他还说他自己是个m,我虽然不玩这个,但是那一瞬间恨不得化身为他的主人,命令他打扫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