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顾柏川有了他自己的秘密。
“这里怎么了?我想来就来!”我走到桌上足球旁边,一排排模型小人在我的拧动下胡乱摇摆身体,我垂下目光不去看顾柏川的表情。
他似乎是被我的话噎住,半天才回过神:“所以,刚才袁小方是来干嘛的?”
我抬起头:“你猜不到吗?”
顾柏川大约是不相信那么“乖巧”的学委竟然有一天会和我同流合污,他又确认了一遍:“你让他引开老师的?”
“是啊。”我话里带刺,“你不带我来,我也可以找别人帮忙。好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反正你也不愿意我过来,就只当没看见好了。”
“我……”顾柏川刚开口,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这女老师回来的怎么这样快?
我和顾柏川同时安静下来,我瞥见靠墙那边有个半人高的书架,可能购置的图书还没到齐,书架被随意摆在房间的角落,后面应当能躲人。
来不及思考,我俯下身子,蹲到书架后方。
第9章 20-22
油墨的味道,略带苦涩的干燥气息——
在我翻开那本漫画书的瞬间,鼻腔内充斥着的就是这样的气味,顾柏川和那女教师还在房间的另一端说着话,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如何也没想到,书架后面跌落的一本老旧漫画书里,翻开却是两个白花花的人体交叠,女人、男人,旁边注释着难懂的繁体字,我从中零零碎碎看到了一些字迹写着“不要”“停下”还有“嗯”“啊”之类的拟声词。
我越是想要屏住呼吸,胸腔就越是沉闷,渴求张开嘴大口吸气。
脸颊烧起来,我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空白,目光落在漫画书页上,黑白线条扭动着幻化成云朵的轮廓……我想起洋流中歌唱的鲸鱼,又想起趴伏在地上的雌企鹅,我想起楼下叫春的猫儿,又蓦地想起被吃掉的公螳螂。
关于动物界的一切,本来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可在这本画着大眼人物的桃色漫画里,这些片段像是被忽然拼凑在一起,灵光一现,如同烟花绽放在本来空无一物的黑夜。
我开始好奇那两具交叠在一起的人体中间正在发生什么,与此同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我的尾巴骨向上蔓延,爬过我的脊背,流到我的指尖——浑身上下都如同我的脸一样烧起来。
我捏着漫画的手冒起汗,借着书架背后的微光,试图翻找漫画后面的内容,然而非常遗憾,那其实只是一本尺度稍大的台版言情漫画,两个交叠的人影也成为我能知道的全部。
我一度想要偷偷将这本漫画带走,可瞥见粉红色、充满少女情怀的封面,我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决定当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个秘密——我窥探到了成人世界的一角,这让我好像又离长大更进一步,这为我内心的骄傲又平添一笔。
在此后一年时间里,我对顾柏川的关注变少了,我开始跟着班里那群男孩一起关注“女人”,更加准确地说是“性”这个问题以及种种延伸的概念。
那本桃色漫画大概是收拾旧书时的漏网之鱼,留给我的是惊鸿一瞥,随后就被我塞到靠墙的暖气片后面,大概不会再有人有机会翻开它。
它在物理意义上永远合上了,可在我心里那本“性”之书翻开就再也没有关上的机会。
而刚巧顾柏川在那段时间里脾性变得更加冷淡,顾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和自己儿子争吵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沉默,墙的另一头只有沉默。
或许沉默也有惯性,让他从家一直带到学校,这让他本就不怎么惹人喜欢的性格,变得更加恶劣,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我敬而远之,他也很少主动,于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有时候我也会埋怨似的在笔记本上写下“我们再没有从前那样要好了”之类的话,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这样的话那么酸又那么小家子气,所以我把它们通通撕掉,扔进垃圾桶里。
年纪小倒是有一点好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至少我是这样的。
既然和顾柏川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我就开始认识新的伙伴。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男生”和“女生”开始各自抱团,大课间休息,女孩子就会自然而然围在一起跳皮筋,而男孩则会聚在一起玩丢沙包之类带点竞技的游戏,其实我对丢沙包不是很感兴趣,但为了合群不得不参与进来。
我和韩奈就是这个时候熟起来的。
他是学校田径队的成员,个头虽然不算高,但是臂展长又有力,扔起沙包来砸人特别准、特别疼;我的运动细胞也不差,灵活,弹跳力尤为突出,躲沙包能力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