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侧身,并不受此礼。
她仰起首,看着这片在毁灭的土壤上又逐渐生长出来的归墟。它渐渐繁茂,仍是灰蒙蒙的模样,想来再过不久,又会落下永不停歇的晦涩难言的灰雪。
“愿洪荒繁荣昌盛,永世长存,本就是我毕生所愿,此事与道友无碍。道友若有心,便当保全自己,切勿为恶念所吞噬。”
玉宸淡淡道:“金乌十子之难,为我等所阻;接引之死,亦与我等关系匪浅。我与道友,自有生死之仇,难以抹煞。”
准提垂眸,缓缓直起身来:“我明白了。”
他瞧向玉宸,轻轻一笑:“望道君安心,准提自此以后不会入洪荒半步,归墟之境,将为我此生埋骨之地。”
*
昆仑的雪下了又停,拂过通天微微垂下的睫羽,泛着淡淡的凉意。
他站在长廊之外,隔几步,瞧着身前的元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颇有几分踌躇。
元始耐心地等了他半晌,见他始终徘徊不定,于心底无奈地叹上一声,偏过首瞧他,淡淡地出声道:“这又是怎么了?”
通天抬眸,怔然道:“哥哥。”
元始伫立在斜斜伸出的绿梅之下,眉目微拢,洁白无瑕的雪攒簇着落下,多情而悠长。像是月色下的一场梦。
山峦过清风,明月照故人。
他忽而垂下眼来,心底泛起淡淡的懊恼。又被兄长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有话就说,扭捏些什么?”
通天抿着唇抬起头,藏在袖中的手掌攥成拳头,努力几次后,不管不顾地开口道:“哥哥,你为我立了大道誓言,对吗?”
元始微微怔住,他端详着通天执着的面容,轻轻一笑:“是啊。”
他垂眸瞧他,眸光柔和几分:“你放心,此事不会影响到你的。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对我也是无甚影响。”
通天张了张口,眼眸中懊恼的色彩更重。元始摇了摇头,似想开解他一二,又被通天拉住了衣袖。
弟弟抿着唇,目光固执地望向他:“二哥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跟你打起来的!”
元始挑眉,忽而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兄长眸光含笑:“哦——那如果我想打你徒弟呢?”
通天毫不犹豫道:“那我就来替他们挨打!”
元始:“..”
他当场就被气笑了,从牙齿缝中生生蹦出一句“通天!”
弟弟丝毫不知悔改地拉着他的衣袖,仰着头一脸严肃道:“哥哥!我是认真的。我徒弟那么多,我也不能担保里面会不会出些歪瓜裂枣,如果你生气了,不如来揍我,至少我能担保我不会还手!”
元始恶狠狠道:“好啊,到时候你敢给我跑一下试试!”
弟弟兴高采烈地点头,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当场发誓道:“既然我答应哥哥了,我就绝不会跑!”
他想了想,又拉着他的手,笑得眉眼弯弯:“如果哥哥需要的话,我还可以送货上门哦——”
元始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被他弟弟给活活气死。
他瞪着一无所知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大事的弟弟,十分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通天顿时慌了起来,惊慌地上前想查看他的情况,又被元始一把按进了怀里。兄长低眸瞧他,语气分外不好:“我看你是真的欠打!”
通天茫然地抬起头来,委屈道:“哥哥。”
元始抬手弹了他的脑袋,恼怒极了:“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替你徒弟挨打?这话都说的出来?”
“哥哥!”
元始咬牙切齿:“就这么宠你徒弟?你考虑过为兄的心情吗?”
通天呆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试探着开口道:“二哥,元始,你吃醋了啊?”
元始:“..”
这个弟弟不能再要了。
元始打算等会就把他从昆仑丢出去。对了,可以喊妹妹来接一下高空抛物,防止砸到底下的花花草草。
通天笑了起来。
他望着元始,眸光灿烂,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蓬勃,鲜活到不容忽视。仿佛从不知晓岁月苦短,生活多难。
看春风不倦,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们是少年。
“可是哥哥,只有您才是能够真正陪伴我走到洪荒尽头的人啊。”
他弯眸浅笑:“我教导我的弟子们,盼着他们长大成人,知是非,懂善恶,然后走向自己的皎洁与晦涩,在自己的故事里做个精彩无双的人。”
“他们最终都是要离开我的。我也不过是想在这一段路上好好地照顾他们,认真地告别,从此青山不改,有缘再遇。”
元始垂眸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