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执意要这样折磨我吗?”
她只笑:“兄长之前,不也是这样逼迫于我吗?”
拿自己的性命来赌她心软,也就是她哥哥能这样做了。
浮黎深吸一口气,目光愈发冰冷,圣人仿佛忍无可忍一般将她拽回了怀中,一手扣着她的下颌,逼着她抬眼看他。
她也确实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挣扎着偏过头去,看向这座华贵明亮的宫室。
脚下的暖玉铺了满殿,恒温的法阵巧妙地藏在每一个垂珠联珑的琉璃灯盏下。温暖而不张扬的色调装点着她视线的每一处。
微风轻轻吹拂,殿外的莲花宛转摇曳。飞雪漫天,群星璀璨,万物悄然生长,无忧无虑,自在多情。
她透过窗台看着它们,觉得她应当欣悦地笑上一笑,却忽而垂了眸,觉出身上一股彻骨的冷意。
也许是因为全身上下被限制着不得调动半分的法力,也许是因为此情此景,难免触景伤情,又或者,又或者……
浮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开口道:“阿宸喜欢吗?”
她倏地回头,抬起手来使劲地推开他。下一秒,赤着的双足便踩在了暖玉堆砌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她跑得极为用力,仿佛生怕被人追上。
浮黎微微踉跄,又很快站稳。他看着玉宸奔入外界的凛冽寒风之中,眉眼间骤然染上几分霜意。跑了没几步,脚下一个打滑,又重重地跌坠在厚实的冰雪上。
却也是没有半分声响的,安静到了极点,而近乎于死寂。她挣扎着想从厚厚的雪中爬起,手指却在严寒中飞快地丧失知觉。
他微闭上眼,轻轻抬起手。
昆仑山上忽而垂落了一片月光,皎洁无暇,格外令人向往。
玉宸于雪中抬首,茫然失神。
烂漫的春光在一瞬之间来到,漫卷的风带走了苍雪,多情的桃花轻轻勾了勾她的小指。偌大的昆仑自冬入春,不过在于她兄长的一念之间。
逃不掉的,至少在昆仑,逃不掉的。
她坐在地上,绯色的裙摆倏而垂了一地,仿佛也是一朵烂漫无暇的花。一点也不像,她逐渐迈向荒芜的心扉。
浮黎持着一盏莲花灯,慢慢地向她走过来。
她坐在原地,眼眸执着地望着天上的星辰。
浮黎也不言语,只轻轻拂开衣摆,施了一个清洁术,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方在她身边安然坐下。
他们一起看着漫天的星辰,半晌无声。
浮黎一直关注着玉宸,等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等到她回过头来,长睫无声垂落,安静地望着他。
明月皎皎,如绯桃花。
她唇上渐渐染了一二春色,眉眼含笑,像极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方用了法术,暖热了自己冰凉的手,小心地触碰着少女白皙无暇的颈项上,先前匕首划过的地方。
那伤口在他持之以恒地敷药下,已经很淡很淡了,但也能自那道长长的血痂上,瞧出之前狰狞可怖的模样。
玉宸不自觉地颤了颤,下意识便想躲开。
“别动。”
浮黎阻止了她的动作,他低下头,取出一应器具,又耐心地为她上起药来。兄长的动作自然是极为细致仔细的,哪怕他瞧着这道伤口时,永远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翻涌而上的恨意。
恨她,也恨自己。
玉宸微垂下眼眸,瞧着浮黎的动作。
她的长发被浮黎小心地盘起,不让它妨碍到伤口的愈合。所以轻而易举地,她便能看见浮黎专注的眼神,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她。
一直如此,从来如此。
以致于,她从前未能看懂,此刻又不得不懂。
“兄长何时入此魔障?”她忽而开口。
“阿宸也觉得,这是魔障吗?”浮黎微微抬眼,凝视着她。
玉宸望着他,微微抿唇:“倘若兄长为其所苦,那这自然便是魔障。”
浮黎弯了弯唇角,浅浅笑开:“那么,倘若我甘之如饴,乐在其中呢?”
玉宸静了静。
她没有过多的犹豫,垂了眼眸,认真地看向浮黎:“我已有心悦之人。”
浮黎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很快又被他若无其事地稳住:“阿宸对我,便当真要这般无情吗?”
他再未掩饰眼眸中晦涩难言的情绪,抬起眼,幽深的色调像一滴墨坠在无垢的冰雪之中,每一分每一寸都道尽了他不可说、不可念的渴慕。
邀她入此劫,拽她下红尘。当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哥哥..”玉宸轻轻唤道。
她似想再说些什么,又被一只手挡在唇齿之间。
浮黎微垂了眸,目光在她唇上流连几分,又放下手,轻轻勾起一个讽笑:“阿宸,与其担心于我,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