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沉思了一会儿:“听起来还省了些心力,往后还能少走点弯路。”
元始敲了敲桌案,冷着脸瞧他。
青年默默低头。
得出这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共同点后,再回去看原文,便不由自主开启了「对号入座」模式。叙述幻境的人显然不太清楚大佬们想要什么,只能一字一句将所有记下的内容都通通复述了一遍。
很多人都不认识,连带法宝都显得茫然。
这显然不是问题,毕竟阐教还有个现成的在宥大师兄。
莫名其妙的在宥便被拉上了贼船,在元始冷淡的视线注视下,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最后他愤怒地一拍桌案:“这绝对不可能,是污蔑,是造谣。”
一个大好青年,活生生被一叠报告逼成这样。
元始的心,便又沉了沉。
之后,玉清道尊大手一挥,由琼霄执笔,在宥复述归纳,重新将报告中的时间线捋了捋,整合成了两本书。一本运用春秋笔法,言语晦涩;一本深入剖析,直白入骨。前者任由其在门下流传,另一本只交付在少数人手中。
由此,便成就了两个版本的「封神」。
通天静静地听完,伸手拂过书扉上的古朴文字,略略出神:“二哥可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言?”
元始微侧过首,回道:“如果没有玉宸的话。”
话题似乎又转了回去。
元始眉目含着霜色,映着天上寒月,平白冷寂几分。他浅淡的瞳孔中倒映着通天的身影,又似涌动着一抹沉郁的色泽。
“阿宸她……很好”,沉默了许久,元始颇为出人意料地开口道。
通天抬眸瞧着他,手指微微攥紧。兄长眸中淡淡的思虑抵上他心头,无端漏去一声喑哑。
元始手指交叠于胸前,半阖眼眸:“但我并不看好你们二人。”
“既然阿宸不属于这里,你又何必去招惹她。”元始眼眸淡漠,语调中透着自始至终的冷静。那抹鲜妍的剪影动了动,落入他眸底,像是隔岸的火,焚烧着自己也灼烧着他人。
而他清晰透彻,洞若观火。
通天却不解。
他固执道:“可是二哥,如果没有尝试过,怎么会知道结局如何呢?”
元始淡淡道:“你若执意如此,他日——”
烂漫的绯色翩跹而过,花瓣旋转着坠入杯盏,轻盈的一片。清风渐起,送来脉脉的柔情。他弟弟扬起脸看他,眸中的星子一闪一闪,比天穹更为璀璨。
元始的声音止了止,若无其事地接上:“他日她兄长要找你算账,你且好自为之。”
通天弯起唇角,笑得眉眼粲然:“哥哥不帮我吗?”
元始抿着唇,冷漠地想:不,我要看着你挨打。待话语自他口中吐出,又含了不一样的意味。
“那可要看阿宸愿不愿意救你。”
通天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心情颇好地揉了揉身旁安逸躺平的小猫。小猫软乎乎地「喵呜」了一声,继续舒舒服服地躺着。
元始蹙起眉,将一人一猫来回打量了几番,终是颇觉眼疼地侧过身,眼不见为净。
*
身后有隐约的翻书声。
元始执着杯盏,若有所思地转动着,又抬起眼眸望着天穹上的皎月。
月明星稀,夜色阑珊。风雪无声地从他鬓角漫过,流连不去的一场疏离。纯白的一片雪,自苍莽而来,无边无际、永无止境地落着。
岁月迁徙,而其永恒。
奈何今朝的雪终非昔日的雪,落在异域他乡亦不同于此间寂寥。
元始目光微凝,无声注视着苍雪的飘零,修长的手掌在眼前摊开,承接下一朵颤颤巍巍的雪花,又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一根根合拢,将之攥紧在手中。
圣人泯灭一场雪只要一个念头,想要留下一朵雪花却似免不了触碰。
毁灭仿佛永远比珍存容易。
却不知那一位浮黎道尊,又是如何想的?
无需回首,他听着身后簌簌的声响,渐渐迟缓。许久,方才翻过一页。元始轻叹一声,将手中杯盏一收,径自走至通天身旁。
红衣青年看上去尚显冷静,犹能提出疑问:“二哥我不懂,若这当真是未来的劫数之一,岂能轻易以语言记录?”
元始平静答道:“也许对此世而言,它只是一个荒诞的故事。当窥探命运的人写下它,所有的命轨随之变动。”
通天低眸注视着书页,一字一字地抚过,神色茫然几分。他似想问一句什么,又在恍然中沉默了。
元始替他开口:“但是阿宸也许见过。”
“阿宸说,她瞧见命数的最终,师尊带她回了紫霄宫,而世人留给她的判词是——”,通天苦笑一声,神情怅然,踌躇几分,方将其诉之于口:“天地不容,永镇紫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