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色实在是好,林羡清拿出手机准备拍一张,结果在画面里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把画面放大,眯着眼睛从模糊的画质中努力辨认,恰逢少年此时侧身,一双熟悉的眼就穿过手机屏幕对上她的。
林羡清摁灭手机,站在河岸上冲温郁招手。
这一秒,天光乍泄,金黄暖光兜头泼在少年乌色的发上,温郁半眯着眼看过来,冷感的外表被暖光柔和。
林羡清往下走了一段距离,额头沁着薄薄的汗,她站在温郁旁边,俯身看着他挽起袖子,清瘦的小臂尽数埋在河水里,不断捞着石头。
石块大小质地不一,温郁安静地捞一堆,然后挑拣一下,剩下的都扔回河里,石子挨个坠入水中,响声清脆。
但是林羡清看不懂他的举动,“这是做什么?”
温郁头也没抬,“捞出石头当算珠。”
该说不说,这简直比她的古董算盘更寒酸了。
再加上温郁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在意钱的样子,林羡清更加确定他的家境可能不太好。
所以听到这句话,她颇有些同情温郁,温着声音开口:“可是刘老师不是送了你一个算盘吗?”
石子好像够数了,温郁顺势把手上的泥洗干净,蹲在河滩上,低着头把石头整齐排列好,做完一切后他才漫不经心回答:“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已。”
他突然歪头,轻轻瞭了她一眼,语气轻松:“要我教你吗?”
他说得玄乎,林羡清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她并排跟温郁蹲在一起,问:“怎么玩儿?”
温郁伸手捻住一颗下珠,表情很专注,“你报数,我算,然后交换。”
林羡清讶异一瞬,难以置信问:“你要跟我比吗?但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层级上啊。”
温郁轻抿了一下唇,有点为难地说:“那我放水吧。”
林羡清:“……”
见她半晌没反应,温郁担心她是跟上次一样没反应过来,还解释了下:“我的意思是,我让着你。”
林羡清眼角直抽抽。
其实,你用不着再重复一遍的。
虽然被打击到了,但林羡清还是答应陪他过一局。
“八千二百三十,加七百一十九,减三千九百零五……”
她随口报了一大串数字,挨个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最后停了几秒,说:“以上,乘以三百五十六再除以二点三零六二,你摆的算盘能保留几位就保留几位吧。”
她落音后没几秒,温郁已经报了答案:
“五千二百四十八点四六零六七。”
说完后他侧头看向她,求证着:“答案对吗?”
地上的石块被他当作算盘珠子摆弄,最后公式定位法得出答案,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也惊人。
林羡清低头用计算机验证,她一边摁着数字一边想,她摁计算器好像还没他拨珠子快。
最后按下等于号后,弹出来的答案跟温郁报的答案保留位数后完全一致。
“是对的。”林羡清回答。
随后她往侧边小幅度移了几步,表情有几分尴尬,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要不我就别跟你比了,你放水放成洪灾我都比不过你。”
温郁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双手抱膝,一副怂样,还时不时抬起眼皮看他。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温郁背脊往后仰了仰,双手反撑在后面,身体看上去很放松。
少年懒懒地半阖着眸子望向天际的落日,喉结轻滚,闷闷笑了几声。
“认输得太快了吧。”他半弯着眼眸看过来,林羡清被他看得愣了几秒,下巴埋进膝盖。
她突然发问:“对了,你在确认什么?”
温郁听了以后背脊僵了下,几秒后又松散起来,他用脚尖把摆好的石头踢乱,回答她:“确认一下我还想不想学珠算。”
“我第一次接触珠算,就是在河边,我爷爷用石头给我摆了个算盘,那就是我的第一把算盘,连梁都没有。”
林羡清安静听着,然后笑吟吟说:“我第一次摸算盘也是被我爷爷追在后面打,然后哗哗流泪,一边哭一边拨珠子。”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温郁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挑起一个有点沉重的话题:“现在几乎只有老一辈还在用算盘了。”
是的,就连温郁,后来也踏进珠心算的门槛,攀到顶峰,然后……
掉下神坛。
林羡清的心沉了一瞬,但她向来擅长自我说服,很看得开,甚至开始开导温郁:“没那么夸张吧,唯心珠算班里仍然有很多孩子啊。”
她偏头,侧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而且,你和我不还是在坚持吗?”
温郁低头理了理衣摆,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视线像羽毛一样轻,最后却敛了眼,慢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