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之后,卫重霄无处可去,当然也无事可做。他踱到楼下小巷,沿着街道溜达了半个小时,这座小城昨天刚经历了暴风雨的洗礼,今天街上还湿哒哒的,气候十分凉爽,空中蔓延着清新的气息。
他路过一个简陋的报刊亭,买了份日报,带回到旅店,坐在床头展开了读。
果然,新闻传播就是这样迅速,社会版的大头条已经刊登了“命悬一线!通远机场载有218名乘客的客机惊险迫降”这样的新闻,加粗的字体格外吸引人们的眼球。
文章并不长,因为事故具体原因还没有调查并公开,但也写出了事发当时的惊险恐怖,卫重霄读罢那则新闻,只觉得恍如隔世般,心里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
他划开手机,通知栏里赫然显示着各类“震惊!云际航空客机遭冰雹袭击迫降,险些酿成近几十年来最惨重的空难事故!”,点进去一看,评论里的网友们早已经炸了锅,不是表示害怕坐飞机就是称赞机长的能力。
[卧槽以后再也不敢坐飞机了!太可怕了!]
[这机长也太厉害了吧,我看新闻图里飞机都砸成那样了,还能完美降落,心理素质得多强啊!向机长致敬!]
[机长是英雄!/鲜花]
[同上!机长必须是英雄!!]
卫重霄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报纸继续看剩下的新闻,直到把所有版面甚至包括娱乐版都看了,时间也刚过去一个小时。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刚才新闻里的那张飞机饱受摧残的照片,突然没着落的一阵恐慌。
这种感觉其实来的过于晚了,但是他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也真的很害怕,害怕死亡。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每每回想到迫降前的场景,他还是会为灾难的不可预知和来势汹汹而惊慌,到手脚冰凉,沁出一身冷汗。
他不想当什么英雄,他也只想像他父亲那样,将一生奉献给民航事业,送千千万万个旅客安全到达目的地,平平安安地干掉退休,和爱人相伴偕老。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回想迫降当时,他足够冷静理智,因为凌潭那个男人在他身边时,他还会有一种支撑,会心安很多。现在那个人走了,他才在独处中发觉了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原来自己离了那人,真的不行。
好像对那个人的留恋愈发不可割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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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潭做事并不拖泥带水,走的时候身上只带了手机和钱包,到了穆安就打出租车到卫重霄家,一把抱起喵喵叫的小云,转身把门锁好。送完小云后,他又打车往火车站赶。
他坐在后座,闲下来后,那股没来由的失落感又漫上心头,蒸的他眼眶发红。
从下飞机开始,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仿佛踩在棉花上,脚步是虚浮的。心里的空落和无助仿佛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想哭,到了地方只是丢下一张百元大钞,没等找钱就跑了,司机师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诧异。
他在火车站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独自一人哭了个昏天黑地。
他就是想先离开卫重霄一会儿,把这些有的没的情绪发泄干净,好回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卫重霄那个人特别有能力,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心里脆弱,禁不住事。
凌潭擦干净脸上的泪,着急忙慌地赶到高铁站,坐了七小时的高铁,又回到通远。奔波一整日,敲开旅店的那张简陋木门时,他已经有些疲惫了。
门向里打开,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映在卫重霄情绪未明的脸上,轮廓分明的面庞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凌潭往前走了几步,把门带上。就看卫重霄一步步缓缓向他走来,眼睛里闪着光。他一愣,张开双臂,迎入了那个炽热的怀抱。
卫重霄紧紧地圈着他,手箍在他的腰际,凌潭也是一样,两人都恨不得要把对方的骨头揉碎。
灾难所遗留下的所有惊惶与不安,终于在此刻爆发,融化进了对方的臂弯里。
卫重霄把他按到了门板上,注视着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你找个梯子蹬鼻子上脸,但是我还是要说。凌潭,你走了不到一天我就开始想你。你在我就会安心很多,你明白吗?”
凌潭浑身都颤抖了一下,迎上那人的目光,在卫重霄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失神的倒影。他低下头去,语气带了几分笑意:“我不会蹬鼻子上脸,因为我也一样。我从来不是一个在紧急关头能够理智谨慎的人,从我进航校开始,陈教头就说我心理素质不好,到现在我也觉得是这样。如果不是你在旁边,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要冷静,现在也许我们就不是在这里搂搂抱抱说话了。因为你,才成就了我,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