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垂垂老矣的虎,它依然是虎!
满连泰沉喝道:“传令下去,今晚我要夜袭冠甲军,让胡烈天带着他的西寨,到通桥与我会合。”
*
冠甲军的营帐内,灯火通明。顾凭正在思索该如何跟皇帝交代近日的事,一个亲卫走了进来,低声道:“顾司丞,人都到齐了。”
顾凭点了点头:“带我过去。”
他让人将冠甲军的一应将领召集起来,是要给他们下达命令,交代今晚的应敌之策。顾凭本以为会在日常议事的那顶大帐中,但亲兵带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在一顶明显要小一些的军帐前停住步。
这里?
顾凭扫了一眼,光是这一眼,他就看到不下十个陈晏身边的亲卫,披甲执锐地在帐子前后巡行。
顾凭的眼跳了跳。
他低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亲卫:“是殿下的安排。”
顾凭提步入内。刚一进去,他的脚步就是一僵。
最上首的人,正是陈晏。
虽说陈晏出现在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冠甲军毕竟是他的麾下。但是顾凭下意识就觉得不对。自从陈晏将暂时调度冠甲军的兵权交给他之后,就再没插手过,只是会有人定时向他汇报一应的行动与策略,其他的,便是问他也很少过问。
顾凭眨了眨眼,扫过众人,就发现这里站着的十几个将领,都是陈晏心腹中的心腹。
他的眼又跳了两下。在众人的注视中,他上前几步,朝陈晏一礼。
陈晏道:“过来。”
顾凭走到他身前。他还在琢磨陈晏将他的心腹聚在一起,又在外面设下那么严密的守备,究竟是想做什么。还没等他想出来,陈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一扯,让他站在了自己身边。
这一幕,帐中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将顾凭扯到身边站住后,陈晏淡淡道:“甘勉,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说一遍。”
甘勉走上前,他看了顾凭一眼,转向众人,严肃道:“这些日子,顾司丞令我等做了几件事。”
他一开口,顾凭的眼慢慢睁大了。
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震惊,还是想要苦笑。
执掌冠甲军兵符的这段日子,他有意无意地,并没有让自己跟冠甲军的将领处下什么交情。便是行策,往往也是私下找人交代。便是现在,他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为何大军今晚要忽然发起总攻,不少冠甲军还是一头雾水的。这样做。可以说是为了周全保密,但也是因为他在下意识里,确实不愿意让自己同陈晏的核心势力牵扯得太深。
看来,这样三番五次地藏着,掩着,真是让陈晏不满了。
顾凭苦笑着想,早在陈晏警告他的时候,他应当就该想到了。
这个人,怎么可能任由他想避就避?
看看,他不说,陈晏就让甘勉上来说。
顾凭望着甘勉一贯肃然的侧脸,一时都不知道该同情谁。
……这些日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陈晏似乎并不介意令他的势力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在那些人面前,他也从无遮掩。
顾凭感觉额角有些发痛,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31章
帐外,篝火燃烧时木柴的噼啪声,在安静中显得无比清晰。
顾凭知道陈晏的意图,但其他人还都迷惑着,他们注视着甘勉和顾凭,目光中隐隐不解。
甘勉道:“顾司丞让我们做的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出风声,说朝廷并不打算对十八寨赶尽杀绝,还准备在十八寨的东西二主中留下一个人,免其罪责,给他一个官身。”
众人琢磨了一下,纷纷点起了头。
他们熟知兵法,都知道所谓围师必阙,即使困住敌人,也要围三缺一,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便是要令十八寨觉得,就算败了,那也不是真正生死攸关的绝境。这么一来,就能大大消解他们的斗志。
“第二件事,是让满连泰知道,朝廷打算只留一个,就是胡烈天。对另一个人,那是要当做罪首杀之戮之,以儆效尤!”
事实上,稍微有些远见的人都明白,匪道兴于乱世,如今天下日渐安定,朝廷腾出手来,一定是要收拾这些的。像满连泰这样半辈子历尽风雨的人,他不会看不出来,以十八寨的势力,朝廷不可能对他们坐视不理,出手剿灭那是早晚的事。
对他来说,如果能得到一个机会投靠朝廷,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官身,这不可能不令他意动!
但偏偏,朝廷属意的人选不是他。
非但不是他,还要将他当做承担十八寨一切过往罪责的祸首,严加惩处。
从来,便如同联盟凝聚,往往起源于共同的对立;猜忌嫌隙,起于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