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勉点头应下。
顾凭又将一些行事的细节交代给他后,坐上马车,回到了住宿的楼馆。
午后,赵长起找到他:“已经按你说的,在颖安卫里放出了风声,说胡烈天有意归降朝廷。”
顾凭点点头。
赵长起挑眉道:“你觉得满连泰会信吗?”
顾凭正在吃颖安特产的酥皮包,很简洁地回答道:“不会。”
赵长起:“……”
胡烈天有意归降的消息经由十八寨埋在颖安卫的暗桩传到了满连泰耳中。
满连泰看完密报,哈哈一笑,将字条交给了一旁的心腹。
心腹瞥了一眼,将字条放在火上,火焰转瞬间便吞噬了纸页和上面的字迹。
满连泰失笑:“这把戏他们玩过多少次啦。老夫都有白发了,他们竟还未觉得腻歪。”
他挥挥手,扇去了字条燃尽落下的浮灰,对座下温和道:“好了,接着议事吧。”
……
顾凭把最后一口酥皮包咽了下去,继续道:“现在不信,以后……就不一定了。”
两日后,虎须汉子和一众被俘虏的山匪突然回到了十八寨内。
他们被俘的这些日子,胡烈天并非没有动过心想把他们给救回来,但冠甲军陈兵在前,他也不能弃十八寨的安危不顾,带人去县衙劫狱。此刻,看见虎须汉子完好无损地回来,众人脸上都有喜色,明明灭灭的灯火下,唯独胡烈天的眼神有几分莫测。
胡烈天抬起手:”都下去吧。“
一众山匪都潮水般的退出大厅,只余上首十把交椅上的人坐着未动。
胡烈天站起来,缓步走到虎须汉子面前,他忽然刷一声抽出长刀,刀刃横在虎须汉子的颈项上。
虎须汉子咬了咬牙,狠狠跪了下来:“大哥,我没有背叛咱们十八寨!”
胡烈天:“怎么回来的?”
虎须汉子:“是一个人……他把我们放回来的。”
刚才在一群山匪面前,他讲的是另外一个版本——他在县衙大牢纵火,然后趁狱卒们转移犯人的间隙,趁乱带着弟兄们跑了回来。这个版本,与县衙刑房那边对外的说辞应当是一致的。
但是在胡烈天面前,他必须说实话。
胡烈天:“谁?”
虎须汉子摇摇头:“不认识,大约三十来岁,脸生得很,也没说过自己的来路。不过我看他不像是颖安的人,应该是朝廷来的。”
胡烈天嗤笑了一声:“他们不都是朝廷的人。”
虎须汉子将那人如何布置,如何与他合演了出戏,假意纵起一把火,偷偷将他和一众山匪从县衙大牢放了出来……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然后,他解开外袍,从内兜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胡烈天:“这是他托我带回来的。”
胡烈天拆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
知君重义,还君同袍。
笔锋凌厉,风骨苍劲。
他把字条往旁边一递,坐在第三把交椅上的女子站起身,接了过来。
她扫了一眼,目光微微一顿。
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男子注意到了,问道:“三娘,怎么了?”
孟三娘弯了弯嘴角:“这字不错。”
十八寨虽是匪窝,但她于书画一道上的造诣还是人尽皆知。她的右手之前受过伤,握不住笔,后来用左手练字,也练成一绝,别说寻常闺秀,就算是一些在书法上成了气候的名家,也有不及她的。能得到她一句不错,那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如果不是天赋过于出众,天生就要当书法大家的,那这个人就必定是家世不凡了。
第二把交椅上的男子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道:“难道是那位殿下身边的人?”
“那位殿下”指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
孟三娘:“如果是他身边的人,能有这样一手字,不奇怪。”
虎须汉子听他们一言一语,挺直后背,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哥,朝廷可能想招安你。”
胡烈天皱眉:“什么?”
虎须汉子把那天早上在刑房听到的话说了出来。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想过这些话到底该不该说,但是他看着胡烈天,又觉得这不是他该纠结的事。说不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大哥想不想听。如果他大哥不想听,那他就一样当没这回事。
孟三娘仔细检查了一下纸页,道:“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胡烈天沉默了一会儿,道:“烧了吧。”
孟三娘不再多说,将纸条放在烛火上引燃。
胡烈天:“这些事,以后都不用提了。”
这就是摆明态度了。众人齐声道:“是!”
入夜,一个人悄悄溜出西寨。当他停在满连泰的门外等候召见的时候,更漏正落下第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