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知道,时光漫长,她要如何去度过这一生。
宜贵妃轻抚着她乌黑如瀑的青丝,轻缓的笑了下,“母妃也不知,想是去了天上吧。”
她又问:“我若也死了,可以找到他吗?”
宜贵妃抚着她青丝的手颤了下,神色凝重,宽慰着她:“楚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们阻止不了的,离开的人再回不来,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啊!”
宜贵妃的话语有些急切,她是怕,怕她会做出傻事。
她比从前长大了许多,若说她对陆慎的情是烛火,烛火灭了她的世界突然黑了,她接受不了。
可她对那人的情却似烈阳,光不见了,她的心——坍塌了。
谢晚亭不是陆慎,他太过灼目,会让她往后的岁月都再遇不到比他更耀眼的人,无法取代,终日郁郁。
宜贵妃继续宽慰着她:“这世上任何痛苦悲伤都有解药,不过是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总会过去的。
她紧紧抱着宜贵妃,知道母妃在担心她:“母妃,你要一直都在,你和父皇都要一直在,楚楚只有你们了——只有你们了。”
宜贵妃离开后,她就上了榻,今日觉着很是疲累,躺在那里却是睡不下。
这几日她都会做梦,做长长的梦,梦见一个人,一个男人,可每次她要伸手去抱他时,他都会消失不见。
茫茫雪天,雪粒子打的她睁不开眼,可她还是奋力追赶男人的步伐,跌倒了又爬起,偶尔会摔在石块上,偶尔会被树枝刮乱了发,可她还是在空旷的雪地里迷了路,再也寻不见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歇息的时间开始日夜颠倒了呢?
从那日,那日云裳给她来了书信,是在夜间,送信的人不知是如何进了宫里来,将信递给了她,自那以后,她觉着从宣州到上京的距离,似乎总是会在夜间将至。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封书信。
第一时间就要知道。
云裳来信说,盛怀秉与秦杨还活着,只是捡回了一条命,需要修养,过些日子才能回上京,她与七陌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
没有他,没有提他。
一字一句都没有。
那日,云裳七陌带着她来到宣州山脚下,正巧宁序带人赶到那里,她想跟着宁序上山去寻人的,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沉沉的晕倒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回上京的路上了。
云裳和七陌没有同她一起回来,他们去寻他家主子了,可,宁序给父皇的密信里说,宣州里他的人没有寻到他,宁序带人在半山腰与黑衣人厮杀了几个时辰,赶到山上时,雪白的刺眼,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处,那男人坚毅的身躯冻成了冰雕,他们将人带下山时,已经没了气息。
她是不信的。
她不信。
她偷跑出宫,骑着一匹骏马要去宣州,可才出了上京,就被人拦住给带了回来,她日夜颠倒昏昏沉沉了好几日,如今才觉着清醒了些。
她想去宣州看看他,就算是他的尸首也行,可她又不敢去,只要她不去,就可以骗自己,他——还活着。
她问:“白苏,咱们回来多少日了?”
“公主,八日了,算上路上的时间已有十四日。”
“从宣州到上京的急信马不停蹄要三日,上次云裳派人给递的信已有三日了吧。”
白苏迟疑了片刻,应着她,“是,公主,云裳姑娘说,会常给您来信的。”
她话音才落,月星殿外似是有响声,她猛然坐起身,鞋子都未穿上向殿外跑去,瞧见紫芍立在院中,她急促的问着,“可是云裳来信了?”
紫芍笑声应着,“公主,是,是云裳姑娘的信,给您。”紫芍刚从来人手中接过密信,就瞅见公主慌乱的跑出来。
上次来送密信的人是偷偷进宫的,她怕他下次进不来,就将自己的公主令牌给了他,此时,送信之人已经离去。
楚楚折开密信,手指微不可查的轻颤,怔了片刻,她垂下眼眸,转身又回了殿中。
自这次密信送来之后,一直到除夕夜,云裳每三日都会给她来一封信,不早不晚,整整三日,她总会在第三日的夜间静静的等着,她也不知在等什么,或许突然有一天云裳的信上就有了他的名字。
这是她的希望,她还能每日如常生活的希望。
成为了她的习惯。
也成了云裳的习惯。
宣州城内,因着除夕夜,在一处整洁干净的小院里,屋内燃着木炭,三人围坐一起饮着酒,饮了好些酒。
“云裳,你这是何苦呢,你给公主每三日一信,要给到什么时候?”
他们都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