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不要用你那些卑劣的手段威胁我。”
奉阳候眼皮微抬,似被他身上冷绝的狠戾惊着,“他们你可以不顾,永阳公主呢,我知道,你与她在锦州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不会留她的命。”
奉阳候似是在述说,又是在试探。
男人掩住眸底的忧色,“她是公主,你若杀了她,就算那些证据没有落到陛下手中,你也难逃其咎。”
“哼,杀她一个公主有何不可,她那般向着你,我让她回到上京去陛下面前言说今日之事吗?还有她母妃,林家倒了,她想独善其身了,休想,惹怒了我,她唯一的依靠也不能活。”
奉阳侯已孤注一掷。
没等谢晚亭再说什么,不远处那道秀丽的身影映入他眼帘,小公主身上沾满了雪,满头青丝凌乱,还沾染着山中的枯枝干草,眼眸湿漉漉的望着他。
他眼圈微热,他的楚楚,又回来了。
谢晚亭闭了闭眼。
小公主似旁若无人般向他行来,身旁的黑衣人似要阻拦,被奉阳候制止了,她忍着眸中的一汪清泉瞧着他,干哑的声音同他说着,“谢晚亭,秦杨和怀秉哥哥从山上摔下去了,我找不到他们,这些人把我带回来了。”
她说着,眼眶里的泪顺着脸颊淌落,怀秉哥哥死了,秦杨也死了。
谢晚亭将她揽进怀中,“楚楚,没事的。”
他将她揽进怀中时,凛冽的眼眸瞧着奉阳候手中的白玉瓶,冷厉的嗓音说着,“让她走,让七陌云裳带她走。”
奉阳候知道他是应下了。
他早就料到他会应下。
跟他爹一样是个情种,为了个女人不顾一切。
她很敏感,问他:“谢晚亭,你答应了他什么?我可以陪着你的,不要做你不愿做的事。”
他依旧宽慰她:“楚楚,他是我爹,我没事的。”
七陌与云裳缓步行来,他们刚经历了生死,与那些人厮杀至躺在那里没有丝毫气力,仿佛天地间除了还在飘落的雪粒子一切都静止了。
云裳躺在那里,口中冒着白气,暗哑的嗓音同七陌说着,“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山中景好,又是雪天,多美,像小公主一样纯净无暇,只是,秦杨不在——”
七陌喘着沉闷的呼吸,闭了闭眼,“只要主子和公主能好好的,我此生也是值得,我无父无母,主子给了我一切,也是我的一切。”
“七陌,等下那些狗东西再来,你走,我留下来杀他们,你若能活着离开,替我跟秦杨说一声,替我好好活着。”
七陌无力轻笑,“还是你走吧,我是男人,替秦杨护好你。”
他们在漫天雪白里躺了很久,直到身体将要冻在那寸土地上,那些黑衣人却不让他们死,将他们带来了这里。
楚楚紧紧抱着他,这一次,却是怎么都不愿意再离开。
她嗓音湿湿的:“谢晚亭,我不走,我们谁都不可以抛弃谁,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
他们谁都不弃谁。
可他也说过,会护好她的,更不能食言。
“楚楚,你必须走,你若不走,我会把你打晕让云裳带你走,你瞧瞧他们两个,她和七陌都受了很重的伤,你还要让他们背着你吗?”
她哭了,再不忍着了。
他们都受伤了,可她知道,只要谢晚亭让他们带她走,云裳和七陌舍了命也会带她走的。
“谢晚亭。”她愠恼的喊着他,“你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
“听话,我不会有事,我会活着去找你,不会抛下你。”
他的声音坚定,让她愿意相信他,可她还是不信,她瞧了眼向这边行来的七陌云裳,他们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迟疑片刻,她啜泣着,在他怀中垂眸说着:“我走,我走……可,谢晚亭,你不能抛下我——”
曾经母妃嫌弃我不是皇子,安远说我没有她尊贵,太语湖那段时日里我觉着自己什么都不是,谢晚亭,你知不知道,你是个身上自带光的男人,你让我觉得原来最美好的我也可以拥有,可你若是死了,我会很痛苦很痛苦,再也不能好好活着。
她瞧见男人低垂的眼眸里泛着光,她深吸了口气,从他怀中起开转身随云裳七陌一同离去。
她没有回头。
不想让他看到她难过的模样。
也没有听见她从他怀中起开时男人暗哑的嗓音唤她:“楚楚”。
楚楚。
直到宣州客栈那处山脚下发出鸣笛,男人接过奉阳候手中的白玉瓶,毫不犹豫饮了下去。
茫茫飞雪,似是温柔了些,沙沙作响的雪粒子变成了大片大片灿白的雪花,飘荡在这座空寂的山脉,似有萧萧北风发出的回响,又似是山中兽物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