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彦崇一时紧张起来:“你说。”
“这么一竹管,大约要,一百贯钱。”赵虎头平静地道。
不过这是实验室成本,如果大规模制造,肯定不是这个价格。
种彦崇修长的身躯微微一晃,差点倒下去,他嗓子在一瞬间干痛得像数月没喝过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且,舅舅你也看到了,其中的一味配方是硝石,若是让北方知晓,恐怕这些东西,根本就买不到。”赵虎头遗憾道,“你知道的,大宋的硝石,大都是产自辽国,而且,这东西要大量用于军中,便必须降低它的价格,当它价格低到十贯时,西夏可灭,当它低到一贯时,辽国可亡,但是,其中的难度,超乎了你的想像。”
当它价格低到十贯时,西夏可灭,当它低到一贯时,辽国可亡……
西夏可灭,辽国可亡……
种彦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认真地凝视着赵虎头,心中有无数疑问划过,但最终,它们都变成了一股发自肺腑的渴望。
那是一个十五岁少年,最意气风发之时,想要精忠报国、收复山河、统领万军、留名青史的渴望。
他说:“那么,哪些事,是我可以帮您的?”
第22章 得遇知己
这个“您”字让赵虎头着实怔了有三五秒钟,他裹着羊皮小帽的脑袋上浮出大大的问号,半晌,才有些一言难尽地道:“你把我思路都打断了,我以为你会直接喊一声‘何方妖孽’呢?”
虽然他已经有足够的言词和准备,想对对方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但那是在反复博弈宅斗连环后才该出现的事情啊,这直接跳过中间阶段,是哪回事啊?
种彦崇忍不住笑了起来,话语里也自然带上一丝得意:“虎头,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么?”
“不是十五么?”赵虎头有些茫然地问。
“对,是十五岁,”种彦崇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但河湟之战时,我时年七岁时,夏人拼死反扑,见过族叔种朴战死阵中,尸体被马驮还,我见过羌人劫掠边民,整个村落都无人幸存,十三岁时,朝廷攻取青唐,血战一夜方歇,我亲手斩杀的夏军便有数十人,所以,你觉得,我会怕什么妖孽、畏什么神明么?”
他生于军中,长于军中,见过马革裹尸,见过据城死守,见过尸山血海,战场之上,最不能缺的,便是勇气,又岂会因为赵虎头是妖孽还是神仙转世,而惊慌失措,那他哪里配当继承种家的嫡长孙?
退一万步说,在他们看来,便真妖孽来犯,那也是只会是挥刀斩之,而不是跪地求饶。
赵虎头一时无言。
种彦崇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凝视着虎头,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妖孽是不可能妖孽的,虎头是大宋宗室,他要说大宋皇族里出了妖孽,那就是滔天大祸了——你说皇室里出了妖孽,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大宋国之将亡,还是想说陛下品德有瑕?
种彦崇要是敢说出这种话,他爷爷会立刻从秦州扛着坐骑过来把这个祸家孙子打死,到时别说立碑,给个薄皮棺材都算是爷爷情深意重了。
过了好一会,虎头才叹息一声:“我倒是小看你了,看来也不用我解释了。”
先前那些日子,他看这个舅舅,还觉得是个愣头青,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最近太顺,所以骄傲大意了,引以为戒、要引以为戒!
“解释还是可以有的。”种彦崇特别好奇地坐到他旁边,“虎头,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虎头白了他一眼:“我是神仙,下凡历劫行不行?”
“真的吗?天上是什么样子,那陛下也真的是道君转世吗?你是在天上做什么的,看你炼丹术不那么熟练,难道是个烧火童子?”种彦崇虽然不怕,但不妨碍他想听故事。
“是啊,我给太上老君烧火的,”赵虎头翻了个白眼,“结果有只猴子把丹炉打翻落到地上,变成西域八百里火焰山,我就被牵连,打下凡间来了。”
“那也太惨了,我回头给你抓只猴子煮了吃。”
“不了,我不吃野味。”
“为什么,野货美味,回头我教你打猎。”
“多谢,但大可不必。”
“那你还回去吗?”
“回啊,死了就回去了。”赵虎头随口道。
“那可不行、咳,好了,那个虎头,你倒是说说,这个、炸药,是要怎么做成?”回到正题,种彦崇难掩心中火热,搓了搓手,“你看,我刚刚观摩得不是很仔细,能不能再给我来一只试试,我自己出钱……”
赵虎头看他一眼,戳穿道:“不行,这种炸药极是敏感,稍微动荡便会炸,你别想带在身上,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提不起老种相公的怒火,行了,天快黑了,带上东西,我们回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