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色含着那甘甜的糖,一时之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一边运转灵力,一边携着甜和他说话缓解尴尬:“一直哑巴哑巴地叫你,你的名字叫什么?”
这话说完好像更尴尬了。
【就叫哑巴。以前能说话时不大说话,说了也常常不是人话。如今做一个货真价实的哑巴更适合我。】
晗色挑了挑眉:“是被什么人嫌弃了吗?”
哑巴失神地凝视他,晗色见好一会儿都是寂静的,脸上露出了调侃的笑意:“被老子说中了吧?”
哑巴怔了一会,牵着他的手垂眸剖白:【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总是口不对心。心里想对他好,可是说出来不是一回事,总是不由自主地去贬低伤害他。】
这回的笔画划得轻浅,晗色八卦之心熊熊烧起:“这个他是你喜欢的人?”
哑巴写得有些艰涩:【他先喜欢我,我没有珍惜,后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晗色辨认完他的意思,思绪纷杂起来。
这刺猬不是说喜欢他吗?
这落指的力度和微颤,这特么是余情犹在啊。
“人家走了,你就去追嘛。”
【追过,但还是口是心非的毛病,追回来的方式也不对。又把他伤到了,其程度比之前更深。】
晗色没往别的想,稍微有些吃味,很快又肃然地斥责和纠正他:“你要是觉得自己做错,反悔了,还想和那人好好相处,就按着对方的行事风格来,不要搞那种大男人的臭毛病。”
等了一会,哑巴才慢慢写道:【我为时已晚。】
这话让晗色不知道是该说他活该好,还是该同情他好。但他脑筋忽然一急转,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说你喜欢我,不会是因为我像你心中那个刻骨铭心的人吧?”
他当真是受够了移情的替身情结。
等了好一会,掌心的笔画沉了:【你就是你。你是晗色,独一无二。】
马车摇晃如摇篮,晗色一动不动地侧着耳,听着心弦无形地拨,弦未停,天雨来,有淅淅沥沥的水滴到马车顶上,轻快如飞鸟的羽翼。
哑巴写道:【下雨了,深山夕照深秋雨。】
晗色舔舔唇齿间的糖味乐起来:“现在是初秋不是深秋,掉书袋掉错了!”
哑巴无声地笑,什么也没说,又给了他一颗山楂糖。
晗色吃着糖,轻声对他说:“哑巴,咱俩算扯平了。”
他安心地闭上眼运转灵力,也不用再没话找话地舒缓两人之间的氛围,只需要听同一场雨,安静地享受彼此之间的异和同。
秋雨下得绵密,似乎因为如此,马车里的温度有些降低,晗色便没把上升的体温当回事。然而随着时间和马车一起向前,雨越下越急,他的身体也越来越热。
哑巴把马车的窗户掩上,一回头看见晗色鬓边都流了汗,也没多想,伸手就给他擦拭。
然而晗色的神情一下子变了,他抓住了哑巴的手贴在侧脸上,像沙漠渴望雪水一样。
哑巴被他的温度震住,试探着往他身体里渡入些灵力察看,谁知晗色体温上升得更明显,从耳朵到脖颈,红成枫叶的颜色。他睁开眼,本就因为视线受损而茫然的眼睛更加混沌,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惑。
哑巴怔怔地看着他,即便他现在眼睛不复之前明亮,面容也不是原本的模样,他还是很快口干舌燥。
只因他对露出这样神情的晗色再清楚不过——这根本就是合欢毒发作了。
这毒在七天前第一次全面爆发,每隔一个时辰便发作一次,七个时辰后便没有了效果,周期都围绕着七的次数。他还以为这下流毒只要做上那一轮就能解开,原来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哑巴的心跳得比马车外的雨要快,但他还是努力地克制住,传声到晗色识海里呼唤他。
晗色听到了呼唤,勉强找回了几分理智,丢垃圾似地丢开他的手,连滚带爬地摸索到马车的门,猛然打开便要跳下急行的马车,上半身都钻出去了,幸亏被哑巴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否则这么摔出去必定头破血流。
他的举动把赶车的旅人吓得不轻:“啊啊这位小公子你要干什么!”
晗色难受至极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我……我……想泡冷水……”
旅人懵逼不已:“你想洗澡?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洗去?”
哑巴紧紧抱住他,环顾着周围地形,两边都是野林子,前后都没有人烟,此时天色将近晌午,要赶到下一个城镇不知道还要跑上多久。
雨下得更大了,怀里的人体温也在不停飙升,他直觉合欢毒这回的发作与上一次不同,再怎么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