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茵络清醒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张了口。
早坏了的嗓子挤出难听又粗哑的声音:“妈。我、不、想、上学了。”
这话已经是她第三次说了。
嗓子里含糊不清,磕巴着吐出来。
秦睫只顾着给她用蘸了热水的毛巾就着脖领子边擦。
没回应她,却转了话题:“家里来了客,我带你去见。”
换好崭新的衣服,屋里还有炉火。
便不用穿那么厚,只是把衣领子竖起来,近护着脖子,免得让风进来。
秦睫见那少年还端正地在椅子上坐着,忙把秦茵络引了过去。
叫她在少年面前站着。
“叫哥哥,快点。”
秦茵络不敢抬头看,只顾低头绞着手指,半晌默然。
她不肯说话,尤其是遇见了陌生人,就更不喜欢。
因为会让她发窘,粗哑的声音一定会让别人感到厌恶吧。
她想。
秦睫见状,撸起秦茵络的衣袖,在她那截露出的葱白细嫩胳膊上狠狠打了一下。
秦睫让她做到客厅右侧的木椅上,与自己紧挨着坐。
“络儿,这是要接你走的哥哥,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吧?就走吧,别眷恋这里什么,也别多问什么,这个哥哥会护着你。”
“你就只管跟着他,知道吗?”
秦茵络远远地才敢望着那少年,轻瞥一眼。
少年生着一张俊朗面孔,眉目异常清秀。
蕴着一汪水的杏眼底下,有着挺翘的高鼻梁,嘴唇不薄也不厚,生得刚好。
唯独那双眉让人印象深刻。
他一只眉骨高隆起一道伤疤,有缝合过的浅淡印记。
少年感受到周遭的目光,知道少女的眼神在他的脸上、身上逡巡。
要把自己看透一般。
他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掀起眼皮再去看她。
秦茵络面容有种病态的白,看人的时候眼神空洞,五官嘛,长得跟瓷娃娃似的,精致得有些不像话。
任何人都不能被她盯得久了,心中会自然地生出一股怜意。
或者是一种莫名的厌倦。
而盛佟砚对她,明显是后者。
他不耐地皱了皱鼻子,眉头也紧蹙,虽是接她的人,却也并不对她有几分欢喜。
少年起身,满脸无奈地走到秦茵络面前。
从牙缝间挤出四个字:“茵络妹妹。”
秦睫知道秦茵络还这般坐着,很是不礼貌,于是叫她也站起来。
少年高出她很多,说话就只好是俯下身,他声音惫懒地又喊了一次。
不想秦茵络依旧没应他。
盛佟砚闷哼了声,见她双手贴着裤缝线站得直直的,依旧没说话。
“不说话么?真是个哑巴?”
盛佟砚又将身体压得低了些,俯视她,声音暗哑又低沉:“你妈妈同意,你就得跟我走了。”
装听不见吗?
盛佟砚凑近她耳畔,酥酥痒痒的一阵,惹得秦茵络一边堵住耳朵一边大声哭着。
像是受到无数委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声音是颤抖的。
看来不是哑巴,无趣,连捉弄都显得没什么意思了。
但她妈妈还在这里,盛佟砚一时无措。
又不知道该怎么哄:“茵络妹妹,你别哭——”
轻声哄着,也是不行。
秦睫只好将她拽到自己身前,轻拍着她的背:“哭什么哭啊!不是说了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吗?”
这时,秦睫的眼眶也渐渐湿润,泪珠在眼眶打转,却不能让秦茵络看见。
叫她发现,就再也走不了了。
走?要去哪儿?
秦茵络不知道。
前几天得知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她就想要离开家,逃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可因为胆小,她还是回来了。
第2章
自己从未见过他,母亲秦睫说他是客人,说他会是自己能够依靠的人。
但秦茵络不信,少年很凶。
他的面孔带着戾气,眼圈红红的。
她早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憎恶。
他还比自己高很多,要是打起自己来,一定下手会很重。
或许,就像是那时候的父亲一样,不管不顾地用皮带抽,皮带每次发生咻咻的声音,抽在自己的腰上,之后都会淤青一大片。
秦茵络压抑在心中的感情,憋闷在胸腔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她哭得很痛,几乎肝肠寸断,拉扯着,再也不能抑制住。
“络儿你听妈说,别固执,别坚持,你到那里会过好日子的。别跟着妈吃苦,知道吗?”
秦茵络听不进去一句,只是箍住她的脖颈,抱着她,猛地朝她怀里钻。
秦茵络要的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哪怕过得不如意,都没关系。
“对、不、起,我、会、去上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