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桌怎么了?”肖卓偏过头看了眼陈非寒,“这是那个怪味豆少年吧?我他妈近视都看见他黑眼圈了。”
“不知道,”尹知温揉着太阳穴,“他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吃火药,见谁骂谁。”
肖卓蹙着眉:“那你能行吗?人际关系倒还不说,课程很难跟吧,之前一直在学微积分,现在学的这些东西我借朋友的看了一眼,书上的习题和学校发的讲义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还有政史地,这玩意儿你从没背过吧?”
“连着必修一必修二一次性背掉可是要死人的,月末还有月考啊。”
尹知温几天的紧绷神经终于在这老妈子式的念经下瘫了一根,他麻心地靠着墙,翻了个白眼,惨淡地说:“你闭嘴吧——”
“我真的很累啊。”
接下来三四天,陈非寒不仅感冒加重,甚至都出现了瞪死鱼眼的不明情况。一有空就看向教室各处发懵,反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一般都下课了。
星期五晚上,范小烨站在讲台上绝望地问:“有没有上台的啊?这个迎新晚会都不配合是吧?”
“我倒也想配合,”张先越说,“可是迎新演过话剧和合唱的班级艺术节就不能再演这两个了啊。”
大伙儿卑微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不想出一份力。
学校的艺协极其鸡贼,每年艺术节上报这两个节目的班级过多,干脆通过这种气死人的手段减少审核数量。文一干啥啥不行,划水第一名,除去这类全员参与的,唱歌跳舞简直是惨不忍睹。
范小烨也懂,只好难过地说:“困了,审不了,都死刑吧。”
下了晚自习,一肚子坏水的班长马上逮住了张先越,强迫他搞定陈非寒。陈少爷白天奄奄一息地窝在座位上,晚上更是瘫痪在床哪都不去了,看样子就知道谁多嘴谁倒霉。
张胖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只好一把拦住尹知温,交代遗言似地请求室友配合迎新工作。男生把书往抽屉里一扔,疲乏地点点头问:“还有谁吗?”
“什么谁?”张先越迷茫地问。
“就我一个人?”尹知温迷茫地反问。
张先越严肃地回答:“暂时,就您一个人。”
“……好,”尹知温挑了挑眉,“那我就随便了啊。”
以前在国际班,尹哥并没有且完全无意争夺solo的机会。男生几乎人人都会一门乐器,到了什么晚会就争着抢着闹着要上台,尤其是肖卓,恨不得自己就是全校最亮眼的崽。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张先越美滋滋地背上书包,“我和杰杰给你俩带宵夜去。”
“谁杰杰呢,”许正杰嚷嚷,“你滚蛋啊!”
尹知温笑着摆摆手,脑袋沉重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同桌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要么皱眉要么睡觉,闹是不闹了,气氛却十足地压抑。
艺考生还真是嚣张啊,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这几天都上哪儿潇洒了。
文科一班的教学进度全都在老师预想范围内,导致周末的课程全变成整一天自习。尹知温没着急回寝室,他家离仁礼两个区,要是艺体馆有能用的乐器就懒得回家拿了。
夜晚的风无聊地拨开少年的额发,露出略显疲态的眼睛。他路过理科楼时忍不住看了两眼国际班的位置,隐隐约约能想象出那帮混蛋拐着弯儿给老师制造惊喜的场景。
放弃自己擅长的理科选择转文,放弃唾手可得的未来选择不一定能实现的道路,尹知温知道自己其实也不是多么勇敢的人。
也不是没有反悔过。
也不是心大到可以随心所欲地丢掉名校的保送资格。
可是人生就这么一次,来不及在岔路口迟疑,也来不及自我欺骗了。
音乐器材室在艺体馆顶楼,据说包含了大量高中生经常使用的乐器。尹知温找得两眼昏花,站在一堆乐器盒子里巡视了老半天疆土,终于明白这个“据说”是有多靠谱了。
连自己要用的乐器渣子都没见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像陈非寒那个傻逼。可能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放松的方式了,尹知温从北侧楼梯上来后坚持要从南侧楼梯下去,途中正巧看见画室开着灯。门口零零散散地摊着揉成团的废纸,他刚要走,窗户口又丢出来几坨新的。
紧接着连笔也丢出来了。
兄弟够飒啊。
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一个陌生人跟着自己一起烦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好像这样孤独就变成了两人份,或多或少能好受一点。尹知温好奇地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哪知一下就认出了眼前这双脏出艺术感的浅色帆布鞋。
等等——这个高度为什么会先看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