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今日才刚跟着卞主薄回来,就听到了岳昭要开堂的消息,赶紧喝了两口水就过来瞧瞧。
那两个乞丐被差役左右拖上来时,脸上还是一片恍然,二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跪好。
说是关押,其实就是被丢进了牢房,那地方既湿冷又酸臭,四面透风,是不是还能见到出来觅食的老鼠虫子,条件虽然恶劣,但也不至于冻死人。
哪怕如此,两个乞丐被关了一夜也是够呛。
见到堂上坐着的岳昭,想要上前求饶,磕头大喊,但碍于梁捕头颇具威严的眼神下,没敢将市井那套念唱作打的功夫使出来。
砰!
岳昭面无表情地将惊堂木拍在桌子上。
沉着脸问堂下跪着的乞丐二人:“你二人犯下的罪,现在说出来,还有回旋的余地,莫要等物证人证上来,才要后悔。”
那乞丐二人对视了一眼。
二人上来之前就被捕快带去稍稍洗了一番,此事略年长那个男子的五官周正,一副质朴憨厚的模样,年轻些的一双吊梢眼有些不善,唇角向下抿着,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愁苦之人。
这俩人听见岳昭的话,神色还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迷茫,看的围观众人还悄悄议论起来。
就这穷苦的叫花子,怎么会是人贩子呢?莫不是这小将军弄错了吧?
乞丐兄弟老老实实磕了个头后,那略年长的哥哥便哭诉道:“青天大老爷啊!我二人不过是个沿街讨饭的,哪里是什么人贩子啊,这狗精,他真是狗精啊!小人在街上说的那些,句句属实啊!”
这二人在街上听见岳昭的身份,还有岳昭说他们是人贩子时,还有些慌乱,这些年他们的足迹可谓遍布大江南北,拿狗精卖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来就没有人能看出来狗精的真身,未曾想在这边关小城阴沟里翻了船。
他内心就算怨恨岳昭的多管闲事,嘴上也不敢露出半分,只得拿眼睛狠狠盯着一侧的狗精,希望他不要不识相!
这狗东西最好别多嘴!
狗精的身世来历早在被带回府衙后,就被捕快们挖的一干二净,岳昭瞧着他的样子,心中也不仅划过一声叹息。
无他,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精,这就是个孩子!
她知道,还是因为上辈子末世前,在街上碰见了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独眼独臂的孩子在乞讨,不远处好像还有人盯着,院长妈妈看见以后,转身就带着她去了派出所,回来以后还跟她普及了什么叫,采生折割。
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是没有良知可谈的!
没有理会乞丐地的话,她转过头对着那狗精,缓声道:“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世吗?这二人行事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狗精还是无力地卧趴在堂上,哪怕是身在公堂,他宛如死水一般的眼神仍旧没有什么波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听到岳昭的话,他默了默,有些气虚地低声道:“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们说我是狗精,那就是狗精吧,我一直都在这二人的船上,他们一直将我关到笼子里,外面罩着一层黑布,为的是不让我被人发现这怪样子,我经常听到他们身边有小孩子的声音,但每次这二人都是空手回来的,身上还有很重的血腥气。”
说完,便好似全身已经没了力气,将头低了下去。
他却忘了自己的来历,只知道自记事起,就被这二人说自己是狗妖的孩子,是个孽障,他二人养着他,那他就得报答他们。
他不记得自己原先还是个孩子时的事情,那乞丐二人这么给他说,他也就这么信了,跟在这二人的船上随着他们走南闯北,船上还养了两只黑狗,后来那黑狗又不见了。
自己就是一个不被期待而生下来的孽障,这乞丐兄弟待他也不好,整日就将他锁在笼子里,轻易不能见人,更是经常过着被人轻贱、殴打、辱骂的日子。
每日睁开眼就是要被这二人从笼子中拽出来给人表演,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这种完全的麻木让他早已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一生中没有丝毫的喘息空间。
就连他生病躲在笼子里不肯出来,换来的也不过是二人的一顿好打。
他经常觉得浑身疼痛,这种痛会让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
这样的身份不会被允许在世间有什么好的结局,他的样貌也只会给他带来灾难,所以除了这起开二人的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而哪里才能有自己的安身之所。
这些问题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懵懵懂懂地想着,而在其他时候,他就仿佛与世界隔了一层模糊的透明的板子,他不敢去死,就只能这样痛苦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