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搀扶着老太太的李静雪往这边瞥了一眼,感到几分不对劲。按理来说,请客这事该由家中长辈提出,若清和郑毅先前认识,规矩就不必卡得那么死,再说她本来就是现代人;但嘉衡是怎么回事?
国公爷和老太太还没发话,他倒是先代表谢家做起主来了,这可不像他往日循规蹈矩的作风。
郑毅答道:“不用那么客气,这都是我工作范围内的事情。按照规定,这顿饭我可不能吃你们的,容易违反纪律。”
谢家人听懂了,这是避嫌,不然他就有收受贿赂的嫌疑了。
见他在四下无人时(摄像头不算)也愿意主动保持清廉,在乎为官的名声,谢嘉衡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郑先生品德高洁,是民生之幸矣。”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在这也没其他事做,郑毅索性就给这位“目标考科举”的十八岁少年科普些夏国公务员的相关规定和纪律。
最后,他着重强调:“以严明的法律去规范人的行为,才能最大程度杜绝贪污腐败。在这件事上,考验官员人性是很不靠谱的,必须要靠法律强有力的约束,让他们不敢越过红线。同时,不止是公务员,法律也同样约束着社会的每一个人。”
此等法治思想,与封建社会所推崇的人治、道德教化等自然相悖,谢嘉衡反驳道:“严刑峻法,未免不近人情,君可知苛政猛于虎?民生不幸,四海煎熬,非圣明之景也。”
郑毅笑了,直接问他:“那照你的观察,是你们那的百姓过得好,还是夏国的百姓过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在夏国多生活一段时间就会懂了。”
拿现代社会去和古代对比,那完全是降维打击,即使谢嘉衡再坚持己见,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夏国百姓过得不好。
其实他们一直在隔离,但仅仅是从公寓走到公安局的那一段路,就已经窥见了夏国百姓的生活状态。路上行人神色轻松,女子亦可孤身出行,小孩的笑声天真动人,冬日里人人都有保暖衣物……放在从前,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太平盛世。
更别提他们还坐上了汽车,行进速度快到他们不敢想象,车窗外的景色俱是大气美观,绿荫环绕,在一派和谐安定之景中,让人看着便觉生机勃勃。
谢嘉衡见识到很多新物件时,心中赞叹的只是工匠之能,对这个陌生的国家谈不上什么臣服。但在见识过夏国的盛世之景后,他的心态不自觉变化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如何能使官员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百姓知法懂法,安居乐业?
他太想知道了,想要考公务员的动力,也从考取功名庇护家人,多添了几分探究答案的心思。
他辈读书人终生所愿,便是学有所成,忠君报国,史书留名。如今夏国已无君主,却正值盛世华章,若他有心效力,应当也能有所建树吧?
看谢嘉衡陷入深思,郑毅自觉抢救了一个古人迂腐不化的思想。他有些得意,趁着谢嘉衡在思考人生时,又悄悄走到了谢若清身边。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他适当地透露出一点能说的内容给谢若清,“这是件好事,若清,你的家人接受能力都很强,看来古人也没那么古板嘛。”
这是他第二次说起这件事了,两人此时离其他人都有一定距离,谢若清问他:“你真是这么想的?”
郑毅皱眉:“难道他们只是装模作样,心里还是不认可夏国的制度吗?这可不行,我们国家可没有什么特权阶级,也不看出身血统,你得和他们说清楚。”
其实关于谢家人能不能融入现代社会,调查组的成员肯定是希望他们能做到的,但做不到也不强求。反正夏国的法典体系相对完善,只要他们敢违法犯罪,那就按法律制度来。
但郑毅很在乎,他们都是谢若清的家人,那将来迟早也是他的家人——如果他能和谢若清复合的话。所以,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当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否则将来若清痛苦,他也为难。
谢若清却答道:“这得分人。我家祖母早就不管事了,她的决定必然跟着我父亲走。有两个人,我母亲和我姐姐,她们绝对是认可夏国的,就算穿越时空的机会摆在她们面前,她们都不可能回去做贵女,还会积极帮助其他人适应现代社会。”
她说得很笃定,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夏国,她们才算是真正的“人”,身份证上会记录她们自己的名字,新闻联播上的女性是完整的名和姓,而不是一笔带过的某某氏。
诚然,现代社会并没有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但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夏国的女子能读书、能考大学、还能考公务员,可以从事各种行业,成为社会精英,甚至还能让孩子从母姓——虽然女性的上升通道仍然比男性狭窄得多,但只有经历过无边黑暗的人,才会明白透进来的一束光有多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