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主张自由恋爱,我也没拦着你们谈,但婚姻大事总不能这样儿戏吧!我倒想知道,夏国也鼓励你们孤男寡女无媒……没个正经婚约厮混在一处么!”
他用力拍了几下桌,都快把桌子拍烂:“谢若清,你得想清楚,这种事于男子而言无关紧要,顶多是些风流谈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你是女孩,21世纪的闲言碎语也是能杀死人的!”
郑毅想要开口,却被谢若清按下话头:“凭什么呢?未婚同居分明是两个人的事,对男人来说无所谓,却会坏了女人的贞洁,是吗?”
“父亲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两个字我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了!该羞耻的不是我!”
她也站起身,力气大到直接甩开了郑毅握着她的手:“女人的贞洁究竟是什么东西,父亲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因为男人要维系宗法血缘,就要用贞洁的铁链去捆住负责生育的女人,通过独占的方式,来保证自己的血脉能顺利绵延。”
“为了让所有女人都听话,甚至能让女人去管理女人,男人用贞洁与否来区分女性的三六九等,给予守贞的女性诸多优待,让她们戴上镣铐而不自知,还引以为傲。为了维护这套秩序的稳定,女人在对付所谓的不贞女性时,欺压起来比男人更狠!”
谢瑾瑜的脸完全黑了,抬掌就欲扇她,被郑毅拦下。
“对不住了,虽然您是长辈,但您有气可不能朝她发。”
他这发力模式是真的想打,这一掌下去,将若清打到耳鸣、甚至是造成听力障碍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当爹的不一定在自身威严被冒犯时还会心疼女儿,但郑毅是把女朋友放在心尖上疼的啊!
他握住谢瑾瑜的手腕,两人没有其他的动作,却在较劲着各自的力量,空气中都是浓浓的火/药味。
直到谢若清在旁边瞧着,实在看不下去,干脆一个手刀下去,这才分开两人的手。
谢瑾瑜收回手,被暴怒冲破的理智再次归位。至于这份怒火是源于觉得谢若清胡说八道,还是被戳破既得利益者的丑恶嘴脸而恼羞成怒,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想说女子贞洁是伦理纲常,如此才能保障社会的平稳运转,可他们所处的本来就是夏国所批判的“封建社会”,他站在夏国的土地上,天然失去了用这句话来威吓她的资本。
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古代管教女子的方法花样繁多,但没有一种能搬到夏国来用。要么是不起作用,要么是难以做到,就算是他今天放了狠话,要将她逐出家门——
姑且不说家里其他人是否同意,是的,他现在做出某项决定不再是自己说了算,必须要考虑到其他家庭成员的看法。就算是其他人不反对,对谢若清来说,这样的方法就真的有用吗?
她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拿着她的身份证去哪个酒店都能住,哪里都能租到房子。夏国的治安还不错,女子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再正常不过,她并不需要男人的庇护才能活下去。
她也不需要考虑是否会有家人愿意私下接济她,她自己就能赚钱,还赚得很多。
事实很明显了,当一个女人具备法律认可的完全民事能力、拥有稳定经济来源后,倘若她还能有聪明的头脑,不会上当受骗,那就再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成为她的掣肘。
纵然还剩下暴力胁迫这一种手段,但这也必须承担着相应的牢狱风险。夏国虽然也会有恶□□件发生,但对比起古代生活的频率,完全称得上太平盛世。
谢瑾瑜的心已经冷静下来,甚至可以说是被泼下一盆冰水。他最终无奈地承认了,让女人多读书、多懂些道理、眼界更开阔些是在摧毁男人的“特权”。这些特权从何而来?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今天是谢蕙清——特指从前的谢蕙清站在这,她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吗?她连抬头看一眼父亲都不敢。出于对父权的畏惧,她会服从所有安排,期待能得到这套秩序下的认可,给她贴上“好女孩”的标签——
然后将她许配给更好的人家,用卖出多少钱来形容就太粗俗了,只能说“能给家族提供多少助力”。
换个文雅点、高级些的说法,女孩们还会主动想尽办法,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呢!
“您也是施暴者。”谢若清清冷的嗓音给了谢瑾瑜一记簇满冰渣的重击,“这个认知一定很让您难过吧。您在边疆保家卫国,同外敌殊死搏杀,心里想的肯定也是国朝百姓。但您怎么忘了,女人也是国家的子民,她们所受到的苦,在您眼中难道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吗?”
“您总说士大夫满嘴仁义道德最为虚伪,文臣奸佞空谈误国,可怜天下百姓不遇明主。您是被送过万民伞,百姓流着眼泪夹道相送的边境守臣,怎么就没想过,这里面也有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