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可以媲美学生面对老师检查时慌张说的一句忘带作业。迟穗没说什么,卷起衣袖,往锅里下菜。
那两截手腕衬着一边红油的锅底,白得几乎晃眼。温敛似乎也被晃了一下,阖了下眼后,向她扬了扬手。迟穗手里还夹着一筷翠绿的生菜,用眼神询问他。
恰有一股烟气冲上来,她坐回去,闭上眼,那辣锅冒出的气冲进了眼睛,她几乎想流泪。
迟穗拿纸巾擦了擦眼,又问温敛:“怎么了?”
他说:“坐过来。”
隔着微晃的热气,温敛说:“被熏到了吧,过来我看看。”
迟穗这个位置挑得不好,火锅中升腾而出的烟气全往她这边走。她乖乖坐到另一边,没了相隔的烟气,温敛的眉目更清晰了一点。
他离迟穗更近了一点,看着她刚刚被熏到的眼,笑了:“怎么这么傻,坐到了那边去。”
真奇怪,他的语气虽然带了调笑的意味,声音却是极其温和的。可迟穗听到他的话,刚刚才在眼眶里消退下去的难受又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慌忙瞥过头,用手里的纸巾再擦了擦眼。
“哭了?”温敛的声音近在耳边。迟穗转过头,他不知何时坐在她身边,揽过她一侧的脖颈,仔细看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杏仁眼,不应该生在这张明艳到近乎艳丽的脸上,将这种凌厉的漂亮柔化了许多佚䅿。她眼周的皮肤泛红,应该是刚刚擦的时候太用力,一点都不会怜惜一下自己。
温敛按着那块皮肤,语气亲昵,他叫她,小哭包。
小哭包转头,想要甩掉他的手,可是温敛按得很牢,她甩不开。
迟穗对他说的话难得带了一点攻击性,她说:“你也可以坐在那边试试,也能成为哭包。”
温敛笑着轻轻弹了一下她的眼皮,他的力道很轻,可还是让她的眼皮也红了一道。倒是和周遭的皮肤相得益彰了。
迟穗的眼皮薄,同她的面皮一样,稍稍一逗就红。
温敛放下手,笑意依旧温和,像是无时无刻都在包容顽劣小孩发脾气的长辈一般。
这次的火锅,是最得迟穗心意的一顿,她是江南人氏,却也爱吃辣,筷子频频往红油锅里走。一会的功夫,鼻尖就冒了细细的汗珠,迟穗抬起眼,看到温敛递过来一张纸巾。
“这么喜欢?”他问。
迟穗喜欢,但今天这样喜欢的成分只占了四分,更多的是在赌气,是在同温敛赌气,也是在同自己赌气。怎么在他面前,这么容易出糗。还有就是,什么时候能和他更近一点。
她想离他更近一点,可温敛仿若身边筑起了坚硬的壁垒,她穷尽力气,也撬不动一块瓦砖。
迟穗接过纸巾,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很喜欢,但是你不能吃。”
她擦过鼻尖上的汗珠,翻过另一面,顺便也擦了擦嘴。
刚被辣油染得红艳的唇黯然失色了大半,温敛的视线移过她的唇,落在她的眼睫上。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
迟穗在这一刻真的觉得他会朝红锅伸筷子,她有这样的直觉,于是她站起来,将这份鸳鸯锅转了个角度。这下,红锅就全朝着自己了。
你胃不好,这句话迟穗还没说出口,温敛就开了口。
“小孩一样。”他撑着下颔,侧头看着迟穗,有着漂亮的唇线弧度,“喜欢的都要拿到手。”
迟穗今天不单被他说成小哭包,现在又加上一句小孩。好像今日的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她不想辩驳了,就顺着温敛的话语往下说:“嗯,我就是这样的小孩。”
温敛对着她笑,今日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笑意几乎从没在他脸上下去过。温敛一面笑,一面若有所思地点头,话音徐徐地飘到迟穗耳边,“我也是这样,喜欢的东西,从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那话语在迟穗耳边晃了晃,顺着热烟往上走,最后消弭在空气中。
那天的红锅似乎特别辣,迟穗自认算得上能吃辣的在吃完第一次下锅的食物后,也开始频频喝水了。
温敛看到她唇上不再消退的红后,忽然问道:“之前陪我吃饭,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迟穗正在喝水,透明的玻璃杯中,被她喝到只留下浅浅一层。迟穗的脸上浮上浅淡的红色,如同白雪上落下桃花瓣,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漂亮。她摇摇头之后,又点了下头。
迟穗把玻璃杯中最后一口水喝完,然后说:“其实,今天就挺有意思。”
身旁的服务生过来,帮他们将虾滑放入锅中,白锅一半,红锅一半。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比小提琴悠扬的法式餐厅更适合她。温敛说:“以后都带你去有意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