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了一段听上去最乖的话,这才说出口:“我一会就去吹,不会让自己感冒的,妈妈别担心。”
柳唯这才满意地把汤碗朝他又推了推,说道:“那你快喝,喝完了就快去吹干头发吧。”
郑绪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的端起碗就要喝。
柳唯却突然就拦住了他,笑意淡了很多,她不着边际的说:“我今天出去了。”
郑绪只好先放下碗,耐心的问道:“去哪了?”
“我去看人打篮球了,看着那群高高瘦瘦的小男孩们,我就想起了你——我的小阿绪。”柳唯慢慢的说道。
郑绪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柳唯是这么清醒的。
他难得的露出了腼腆的笑来,五官凌厉的少年笑起来居然这么乖。
柳唯也对他笑:“我们阿绪从小就爱蹦蹦跳跳,长大了也是这样,多开朗,多可爱啊——那么阳光。”
郑绪被夸的不好意思,心里的喜悦从眼中与嘴角溢出来。
刚要谦虚两句,柳唯的话头就猛的转变了:“如果是顺顺的话,应该会更喜欢看书一点吧……”
“总之不会和你一样,这样张狂!”
郑绪一抖,愣愣看着柳唯的笑容扭曲起来。
柳唯站起身来,眼中的怨怼浓到化不开:“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安稳的坐在这里?想要打球就可以有人陪着打,而我的顺顺——你的哥哥!凭什么只能躺在那一方凉土中!凭什么?!”
郑绪像被粘在了椅子上一样,无分动弹分毫,更是无法言语。
窗外的风刮得厉害,玻璃窗被风撞的猎猎作响,而屋内却不比屋外安宁多少。
柳唯控诉着这个单薄、无助的少年,语气之凄厉,仿佛少年做了什么连上苍也无法饶恕的事情。
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压的郑绪透不过气,他吐不出一个音节为自己辩驳,柳唯也不想听他任何的解释。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这是她所肯定的。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郑绪一颤,上、下齿一下子交错,咬住了他同样在颤抖的舌尖,力度过大了,血丝从舌尖渗了出来。
郑绪尝到了血腥味,他猛然想起来两年前的许多个夜晚,他嗅着柳唯的血腥味,被一次次质问相同的问题。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也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死的是他就好了,即使他从没做错过什么,只是因为不被喜欢,但……死的是他就好了。
他艰难的转动眼珠,想要躲开母亲扭曲、恐怖的脸。
突然,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他如坠冰窟。
郑绪撑着桌子站起来,柳唯的话语一顿,看着他行动,她语气不善道:“你做什么?”
郑绪不理她,只是径直来到厨房,颤着手从垃圾桶里拾出一瓶标签都还尚在的空农药瓶来。
这个东西是第一次出现在他家,而且已经空了,郑绪不傻,他意识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唯看着他僵直的背影,突然大笑了起来,那是疯狂又充满痛苦的笑声。
郑绪听见她道:“你哥哥等我们很久了,你和我一起下去陪他吧!”
是啊,他的妈妈一直以来都是真的想让他死的。
“……”耳鸣声太过强烈,刺的整个大脑都在泛疼,郑绪几乎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他用腕部狠狠砸了两下头,尖锐感终于褪去了些。
他站起来,朝柳唯走过去,柳唯的神志逐渐开始混乱了,她只顾着一个劲的重复着一句话。
“去……死,去死!”
郑绪又朝她走近了些,柳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步,郑绪却扣住她的肩膀,反手抽出一张卫生纸,然后将纸巾轻柔的按在了她脸上。
柳唯混浊的眸子清明了些。郑绪轻轻的笑了,他说。
“妈妈,别哭了。”
“你想让我这样做的话,根本不用亲自下厨的,直接和我说就好了。你很久没进厨房了,很危险。以后……”
“以后,还是不要再亲自做饭了。”
脸上的湿润被完全拭去,而这个已经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欺身拥抱了一下她。
“妈妈,你很久没有抱我了。”
这是她听见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
郑绪没有骗她,他说柳唯想让他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是真的。
汤已经凉了不少,但喝进口的时候味道依旧不错,不难想象如果它热着会更加鲜香。
最开始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郑绪甚至还能和柳唯闲聊几句,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而柳唯一直在哭。
柳唯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哭的很可怜,郑绪继续为她擦拭眼泪,只是那眼泪不断涌出,根本无法彻底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