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极低的声音道了一句:“那如果有一天本公子去世了,你应该也会忘记我吧……”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他便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道:“不过忘记的话也没关系,真到了那时候本公子都死了,自然对一切都毫无所知毫无所感了。”
眼下白越还十分年轻,距离他去世的时间至少还有好几十年,可不知为何,听他淡然说到自己未来的死亡,我竟觉得分外难过。凡人都会生老病死,无论是地位尊贵的帝王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几十年后,黄土白骨是注定的命运。
谁都避不开,谁也逃不掉。
一路往西,山林渐渐变得稀少,黄色的土地逐渐变得越来越多。尽管我和白越已经分外小心隐匿身形了,可不知为何,那些追踪我们的人还是察觉了我们的行踪。
更让我觉得不安的是,天下竟开始隐隐有传闻说,妖女叶兮是妖怪,所以才能三番五次不死,甚至连朝廷都开出了万金的高价悬赏我和白越的人头。
对于凡人而言,妖怪一直是只存在话本里面的,但只要涉及妖怪,若妖怪善则能给世人带来无数的好处,若妖怪恶,则会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原本我在武林中就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如今再加上我是妖怪的传闻,以及身旁还有一个据说身揣重宝的白越,种种诱惑相叠加,这就造成了只要有人的地方,我和白越一旦出现,就一定会遭到追杀围堵。
越是靠近雁门关,各方面的危险便越多,有好几次我们还迫不得已和几拨人交上了手,其中甚至还有好几批都是淮南王手下的红衣军。
对于淮南王苍歧我着实没有半点印象,连最了解我过去的白越也可以肯定我跟他没有过交集。论容貌,他比我好看;论武功,十个我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论财富,我更是一穷二白。所以,任凭我和白越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何苍歧就一定要对我死缠烂打。
谈话的最后,我们只好把苍歧的种种行为归结为三个字——他有病!
精神病人思路广,弱智孩童欢乐多。
白越说,当我们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望着我们。对于有病的人,我们无须自寻烦恼去猜测他的行为,否则万一变得和他一样有病就得不偿失了。
我深以为然。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白越的外表看上去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可原本足以傲视群雄的身手,近些日子一天一天变弱了。
我不是很在意他是否强大,是否富有,又是否惊才绝艳,但如今他的情况让我很是担忧。
又一次突破重围之后,我终是忍不住问白越道:“公子,你最近身体是否有什么不妥?”
白越轻轻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先忍不住问我,是不是我走漏的消息。”
我敛了神色,肃然道:“这种问题不需要问吧。”
白越挑眉看我:“为何?”
我摊了摊手,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我信任你啊。更何况,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白越笑了:“说不定我是厌倦了逃跑,然后决定把你交出去,换我自己的一条活路呢。”
我白了他一眼:“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不可能的话了。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下,最近你为什么越来越弱这个话题吧。”
一开始在谣言传出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怀疑是白越所为,但这个念头仅在我心头出现了一瞬,接着便被我否定了。当时我将心脏和精血交到他手中,他都没有露出半点觊觎之色,这就足以说明,他对我没有半点恶意。
信任唐恒,或许是因为轻率。可如今信任白越,就犹如信任我自己一样。
纵使天下人伤我,害我,误我,恨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定不包括白越。
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斩钉截铁地下了判断,白越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要是在那些有关宫廷斗争的话本里,像你这样丝毫不会怀疑他人的家伙,是活不了多久的。”
我耸了耸肩膀,不置一词。
论美貌,那些宫妃是比不过我的,但论智慧,一百个叶兮加起来都不是那些后宫女子的对手。
白越微微闭眸,再睁眼时,眸中已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侧头看我,清朗的声音比月光还要纯净:“你猜得没错,我最近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对。”
没想到白越这么快就承认了,我愣了愣才继续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当初五毒教的余毒未清?还是战斗的时候你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