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年,眉目如画,依旧好看得一塌糊涂。
但此时此刻,同那些所有拿出武器对着我的武林人士一样,他也将有暗器之王盛名的暴雨梨花针,分毫不差地对准了我。
他冷着脸,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疏离淡漠:“叶兮,多年来你作恶多端,如今该是你偿命的时候了。如若不是因为你生性狡诈尤善金蝉脱壳,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以成婚为由,将这些武林豪杰聚集于此。”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袋里乱成了一团,好半晌没能理出头绪。
聚集到正厅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都恨我入骨,每一个都想要我的命,哪怕我压根不知道他们的仇恨从何而来。
若今日设局的,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倒也罢了,可偏偏,最想杀我之人,却是我心心念念的良人,而且还就在我最盼望的大喜之日。
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眼中的泪意压下,我逼迫自己艰难地开口道:“为何要杀我?就算我曾对不起天下人,但至少从未亏欠过你半分!”
走阆中,战唐门,去长白山,重夺位……
数月以来的付出,就说是呕心沥血也绝不为过。可面对我的疑问,唐恒并没有半点回应,只是姿态从容地对满堂熙熙攘攘的武林人士道:“这些天,每晚我都会陪这妖女用膳,确定她将那些剧毒都一一吃了进去,眼下午时已到,便是她毒发之时。”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便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横遭暴击,撕心裂肺般疼。也就在我下意识捂着腹部的同时,他手中的暴雨梨花针悉数向我射来,其他早已虎视眈眈的武林人士,也面容狰狞地向我袭来。
剧痛之下,我无法使出妖力,也无法使出半点武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致命危机步步逼近。生死攸关之际,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就算写得再逼真的戏本子,也始终出自世人的杜撰。这世间没有什么人可以做到人见人爱,更没有谁,会真心喜欢一个妖怪。
哪怕,这个妖怪对他掏心掏肺。
哪怕,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针纷纷没入了我的身体,数十把刀枪剑戟,有的刺进了我的脖颈,有的捅破了我的胸口,有的贯穿了我的腹部……
如今的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形兵器置放台,诸多名门大派的武器都能在我身上寻到。
鲜血染透了嫁衣,心跳也越来越微弱,五脏六腑也都破碎得彻底,视线也在渐渐模糊。
我想,我大概是快要死了。
死在我最好的年华,最期盼的出嫁之时。
就当我以为,我会死无葬身之地之时,原本完好无损的屋顶,居然整个直接掉了下来,整个大厅也变得摇摇欲坠。
武林人士素来都极有眼力,此番地动山摇之下,他们当即便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大殿。
此时的我早已没有了动弹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屋顶坍塌,墙面粉碎。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提着我的肩膀,将我带离了那危险之地。
“不好!有人来救那个妖女了!”
“快!备马追上去!那妖女素来诡计多端,不亲眼见她断气,老子不放心!”
“……”
因我身上还插着各种武器的缘故,一路逃出唐家堡的时候,那人都一直将我拎在手里。直到他拎着我上了一辆外表朴实的马车,这才将我放了下来,而我也终于见到了他的真面目——绫罗锦衣,乌发金冠,眉目如画,正是时隔一个多月未见的白越。
我靠在车厢上喘息了一会儿,待到恢复了一点力气,我方才艰难开口道:“咳咳……多谢公子相救。”
白越面无表情地看我:“你好像并不意外?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本公子的?”
“其实直到现在都很意外的,我本以为公子会等我死后,才会来接收我的尸体。”我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那会儿我被你拎在手里,看不见你的脸,却认出了你戴的那双白手套。”
白越一边将带血的手套丢出窗外,一边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重新戴上了一双,说道:“你说,我是等你死掉后,直接将你的尸体带回去好呢?还是大发慈悲救你一条狗命好呢?”
狗……狗命……
两字入耳,我一直憋在胸口的郁气和鲜血,便齐齐喷了出去。
白越脸色越发难看:“本公子的马车!”
若说原本我还对他来救我,有过很深的感激,那么这一刻,那些异样的情绪便瞬间烟消云散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为情所伤,被爱所害,眼看就要香消玉殒了,这个浑蛋,一心惦记的还是自己马车的整洁!
各种心酸委屈齐齐涌上心头,但考虑到自己此时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我想了想,便索性放开了来,又多吐了几口血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