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情绪一朝爆发,沈澜几乎将自己心里所有的隐忍全都控诉了出来。
看着面前两个人伪装的成年人的面具一点点破裂,沈澜心口滴血的同时又感到格外的畅快,仿佛多年的腐肉被快刀剜出,尽管疼痛无比却切断了持续蔓延的可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渴求并且想要维持的那点亲情不过是一厢情愿,如今彻底斩断了念想,反而一身轻松。
沈澜靠在房门上,用纸巾捂住额头上的伤口,脸上露出凄凉却又扭曲着痛快的笑容,一字一句都分外坚定。
“最后说一遍,我绝对不可能转学,只要贺琛不放手,我也绝对不会和他分开,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另外,如果你们想断了我的钱,停了我的卡,不愿意再管我们兄妹两个,大可以付诸实践,反正养了淼淼这么多年,我也都习惯了,再养十几年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也别想在背后搞什么动作,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豁的出去。”
砰——
沈澜关上房门转身离开,流下的血迹已经有一部分干涸变成了黑褐色。
眼瞧着纸巾依然被鲜血浸透,沈澜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捂在脑袋上。
电梯逐渐降到一楼,他忍着脑袋里的眩晕准备到小区门口打车去趟医院,可他刚拐过弯,迎面站着的身影却令他愣在了原地。
“琛哥,你怎么还没……”
话音未落,沈澜忽然落入了一个充满温暖的怀抱中。
近距离的接触,沈澜敏锐地感受到了贺琛手上的力道和身体上的颤抖,那是一种刻在心口的疼痛,难以言说的情绪只能用沉默的行动来表达。
春日微风拂过,两人紧紧相拥。
从打车去医院到包扎伤口,贺琛几乎寸步不离,他紧紧握着沈澜的手掌,仿佛只要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烟消云散。
沈澜的伤口被砸得不深,只是表面创伤看起来比较狰狞,医生给他缝了五针,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放他们离开。
折腾了一下午,待到他们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边已然染上了半边红霞。
现在沈澜正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为了避免矛盾继续激化,贺琛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乔安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脑袋,看见沈澜额头上缠着的雪白纱布,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连忙关了火,匆匆从厨房出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谢谢乔阿姨关心,就是不小心磕门框上去了。”
沈澜不想让乔安也知道他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毕竟现在已经够乱糟糟的了。
他不想说,乔安也很知趣地没有再多问,只是嘱咐着贺琛赶紧把人带到房间里去休息,又连忙熬了一份桂圆红枣粥,准备给沈澜补补血。
有限的空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澜轻车熟路地坐到贺琛的床上,看着对面一直沉着脸的人,忍不住笑道:“琛哥,你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比我还难看。”
“好了,别板着脸了,”沈澜拉着贺琛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身边,随后讨好似的在他嘴边亲了一下,“我这不是没事吗?”
“我知道,”贺琛紧紧回握住沈澜的手,轻叹一口气,“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我家里人?放心吧,我都已经解决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沈澜低下头避开贺琛凝视的眼睛,“不就是撕破脸了吗,早晚而已。”
“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也会是因为别的,这是个定时炸弹,总要爆发的,只不过比预计的要早了点。”
“……疼吗?”
“疼?”沈澜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笑容,“当然疼,毕竟期待了这么多年,都快成了执念的事情,一朝被迫放下,总是会伤筋动骨的。”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该来的总会来,疼过就好了。”
他将下巴垫在贺琛肩膀上,偏着脑袋轻声道:“我跟他们说,就算停了我的卡,断了我的资金,我也不在乎,大不了我自己养活我和淼淼。”
“结果他们动作还挺快,刚才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我手机上绑的卡都用不了了,嘶,你说我怎么没提前取出点现金来备用呢?”
沈澜苦中作乐地说着笑话,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逐渐淡去。
他静静地看着身边的贺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道:“琛哥,我没有家了。”
“你说,将来有一天,会不会你也不要我了?”
“不会的,”话音刚落,贺琛便紧紧地抱住了沈澜,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与心疼,“澜澜,不会的,我会一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