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指缝里留不住的细沙。
“宴先生。”
身后的枪口毫不怜惜的向前抵了抵。
敲门的声音还没有停歇, 季以泽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也在源源不断的传到宴南城脑海里。
嘈杂而失控的环境中,宴南城唯一能够感受到的, 只有紧紧抵在他身后的, 那把冰冷的枪口。
宴南城也不知道他自己怎么了, 那一瞬间,他怕的不是开枪, 而是怕江瑜再一次那样冷淡又决绝的告诉他。
他们结束了。
即便这些日子以来江瑜无数次站在他面前, 一遍遍的向宴南城说出这句话,宴南城却总是自欺欺人似的,宁愿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小瑜……”
江瑜看见宴南城一点一点转过身来, alpha低落的甚至不敢直视江瑜的眼睛,他就那样回过视线,不偏不倚的看着江瑜衣襟上的纽扣。
那是宴南城今天早上, 和这些日子以来重复过许多遍一样, 一颗一颗仔仔细细的给江瑜扣上的。
宴南城觉得自己的声音此刻一定难听极了。
他有些难过, 又有些悬在头上的铡刀终于要落下来了的释然。
“你要走了吗。”
他轻声问。
没有江瑜以为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江瑜想象中的紧张对峙,宴南城只是静静站在他面前, 他甚至还能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来, 只是苍白到了极点的脸色完全没有任何的可信度。
江瑜手中漆黑的枪口还对着他不日前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那一刻, 宴南城甚至就像是个狼狈的, 在街边被抛弃的孩子。
于此同时, 伴随着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季以泽终于撬开了那扇并不算复杂的门锁。
“江上将,好久不见~”
身着军服的alpha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幅诡异又平静的画面。
但他眼底的诧异和看好戏的悠哉悠哉都被稍稍隐藏回了那双总是带着轻巧笑意的眼睛。季以泽甚至颇为绅士的冲江瑜行了一个军礼。
“欢迎您回到军部。”
军部。
这个词像是终于唤回了江瑜飘远的思绪,打碎了这段日子以来宴南城强行为他铸造的玻璃屏障。
宴南城忽然又笑了笑,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原来小瑜是军部的人,真厉害。”
江瑜不知道宴南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略略皱了皱眉头,“是,我想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
“我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情人。”
“我知道……”
明明不是什么旖旎缱绻的氛围,宴南城望向江瑜的眼神却甚至能够称得上有几分温柔的味道。
“我一直都知道……”宴南城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他还是拼命压制着从心底泛上来的沉沉酸痛,“但是我,我只是放不了手……”
“那么,你现在该放手了。”
江瑜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宴南城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我要走了。”
这么久以来伪装的顺从和麻木,这么久以来无时无刻不忍耐着宴南城那张令他感到恶心的脸在自己面来晃来晃去,不过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他要宴南城心甘情愿,要宴南城自己选择带他离开那间永远阳光普照的巨大牢笼。
这样才能真真正正的,去走向一个没有宴南城的世界。
“江上将,这边请。”
季以泽似笑非笑的给江瑜让出了一条路。
但他的眼神却明晃晃的,好像在问着,江上将不会是心软了吧?
江瑜不动声色的呼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他爱过那么多年的alpha一眼。
射击房外是明媚又热烈的阳光。
冬天就要过去了。
“不要哭。”
“他是个军人,不会落泪。”
beta几乎是叹息着,怀念般的透过alpha脸颊上滑落而下的那一滴晶莹,看到了更多不一样的,更加鲜活而让他难以割舍的东西。
他的眼神每移动一份,江瑜就感觉到有什么绵远又经久不衰的东西在一点点从自己身上剥落,并不浓烈,却又如同钝刀割肉,疼痛持久又绵长。
那些腐烂的,沉寂已久的情感。
那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和愚蠢。
总有那么一刻,要彻彻底底的说再见。
然后宴南城眼睁睁的看着江瑜毫不留恋的迈开步子,大步朝着那片阳光洒落的地方走去。
他不会回头了。
江瑜他,不要他了。
这是宴南城所能感受到的,最后一个想法。
他甚至有些木然的想,其实原本就是这样的。
江瑜本身就是要离开的。
就算他挑了整整一天,终于挑到了一支和病房窗外枯死的花苞一模一样的鲜花,就算他硬拉着江瑜踏上那片遥远又壮烈的夕阳。
被催开的花朵和转瞬即逝的夕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