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难眠,他生怕有人来报外敌入侵,而自己无权调动军队,半夜起来写折子请求皇帝允许聂都督坐镇巍州。
谁知还没写完便有人通报——聂都督连同钦州的第二批大夫
一起到了巍州,还带来大量药材。
原来聂都督自得信后便写折子奏请到巍州驻守,前日一得到答复便立刻出发。
主簿潘守仁连夜派人将药材分发给城中和各村,或熏烤或饮用以防疫病。
七月下旬,哨所里的士兵已经病了二十来天,饭也吃得越来越少。
娄清和发现他们嗓子里竟都长出了小脓包,莫说吞咽饭食,连喝口水都痛苦万分。
士兵们内外都遭受着折磨,生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知还能撑多久。
第四章 夜半遇袭
(四)夜半遇袭
“阿娘,何时才能见到阿耶?”
贺宁搂着幼女,有些出神。
后院已封了十来天,只留了一扇小门偶尔送些蔬果肉食,都是自家田庄上种养的。府衙也有两日没来消息,贺宁时刻悬着心。
阿雀见阿娘没有回答自己,也不再追问,合上眼睛努力入睡。阿姊和阿鹤已在一旁酣然入梦,她有些怕,所以钻到了阿娘怀里。
贺宁近来一直同几个小的一起睡,大郎林翱也搬到了旁边的厢房。
出事前,他本已跟随父亲学习事务、待客访友,但林济琅和贺宁商量后,还是不忍冒险,将长子留在了后院,静观其变。
贺宁只告诉了长子目前的情况,怕吓着小的,就只说阿耶最近忙于公事。但每天熏药材、喝汤药,几个孩子多少感觉到不太对劲。
阿鹭自恃年纪大些,跑去找阿兄打听。
林翱知道她已懂事,将实情告知,交代她别说出去吓着阿雀、阿鹤。
自从哨所的病人开始死亡后,这两三日竟接连有数十人丧命,娄清和不得不带大夫退回巍州城。因封锁及时,城内暂无患病之人。
只是巍州境内绝大部分百姓是住在郊野,那里的医药远不如城中。
况且军队也都在城外,这才是潘守仁和林济琅更为头疼之处——若是兵士们都染上了疫病,守着一座巍州城不也是坐以待毙吗?
八月初一夜里,潘、林二人得知一个探子逃回巍州城,同他一起
潜入阿勒真的另外两人被捉住了,他是扮作死人才逃过一劫。他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皆是患疫病而死的阿勒真人。
许是不敢焚烧,怕浓烟引起巍州怀疑,便挖坑掩埋。
尸体一车一车运来,渐渐来不及埋下。探子在被搜查时冒作死人,挤进了尸山、面朝下趴着,来查找的人又不敢进死人堆仔细翻看。
趁着运送尸体的队伍再次进来,探子偷偷打昏一个送尸体的人扔进死人堆,顶替他逃了出来。因为腐臭之味冲天,来这里的活人都用面巾罩住口鼻,这才让他有蒙混之机。
探子在死人堆里滚了一遭,心知不能传给其他人,他在进城时就远远告知守卫自己患有疫病,但有重要情报禀告。
府衙得知后,将他隔在城外一间小屋,送入纸笔让他把消息写下。信由防护得当的亲信阅后焚烧,探子为免受病痛之苦自缢而亡。
娄清和告诉过林济琅,疫病潜伏期约为十日,从发病到死亡最快二十五日。阿勒真已有如此多的死人,这病无疑是由他们传进来的。
线人与探子抓的抓,死的死,为的就是怕走漏消息,看来阿勒真果然心怀叵测。
“阿勒真地广人稀,尚且病死无数,若是传入巍州,一个个村子……是要待我们毫无招架之力时,挥兵攻城。”
潘守仁讲出自己的推断,目光凝重地看向林济琅。
“恐怕此疫突发,也是他们未曾料到的。他们无
法抑制疫病蔓延,便迅速将祸水引入我巍州,只要他们的兵力躲开发病的地方,保存下来,拖到巍州坚持不住时,攻下巍州易如反掌。”
“可应当料到朝廷会派兵援助,钦州也不会见死不救啊!他们这究竟是想劫掠一番,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待娄大夫出来,你我二人一起同都督商议一番。还有,那位义士记得厚葬,家人也好生安置。”
潘守仁点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敢问使君大人的家眷如何安排?”
“我也正愁此事,不知如何是好。”林济琅叹道。
他与潘守仁共事三年有余,知他耿直,心不藏奸,但涉及仕途乃至性命,仍不敢据实相告。
实际上他方才得知探子消息后,便暗下决心将家人送走。
他食君之禄,必与巍州共存亡。
城中的百姓担惊受怕,城外还有很多人在经受疫症的折磨,他忧苦万分,夜夜难眠。可他实在做不到将来眼睁睁看着妻小丧命于疫症和战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