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261)

若是阿兄健在,定能成为母后满意的儿子,不似自己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母后用心。

他放下花窗,缓缓咽下喉头苦涩。

“阿筠,我们去巍州。”

林雪青见阿鸾眼下乌青,忙了半个时辰脚步已有些飘,就带她去歇息:“白日里帮忙的人手还够,阿慕熬了一整夜早前也回去了,她若知你回来,定会喜得睡不着。”

城里也乱糟糟的,林雪青不放心她回空无一人的林家,将她带至都督府,又怕她介怀,特意说:“你先去阿慕旁边的厢房歇息,不会有旁人相扰。”

待林雪青将

要离开时,见李宣威被亲信背进门来,后头跟着的人叫嚷着:“娄大夫!娄大夫!”

二人分室而居已有十余日,未说过一句话,她是怨,他是愧。

此时见他病倒,林雪青犹豫片刻,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午时将近,城外已是尸山血海,巍州军在神弩的策应下,顶住了雍州大军的两次进攻。

可敌方有源源不断的兵员,己方连抬伤员的士兵都已冲上前肉搏拼杀。他们根本来不及将所有伤员送回营地医治,往往在刀枪之中拼着性命救某一人时,眼睁睁看着咫尺距离的另一个伤兵被结果。

自己救一人的工夫,他们举起枪矛能杀十人。

无能为力,血泪合流,手无寸铁的他们被激起熊熊怒火,扑上去与敌军厮打。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也充斥在李承胸中,他从未领过军,头一回便遇上如此悲壮决绝的大战。

除了死死守住巍州城,他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若是阿鸿表兄、阿鹭表姊或是阿兄在,是否会有更好的法子?

这些在他眼前匆匆而去的生命,是否会少一些?

他看向身前不远、以一当十的凌赫,未曾着甲,浑身浸透鲜血,顿觉惭愧。一个与巍州毫无干系的人尚且搏命相抵,自己如何还能这般颓唐无措?!

李承以枪杵地,撑起身子,拖着受伤的左腿向凌赫喊道:“中郎将,我来助你!”

城楼上为弩机手持盾挡箭的百姓眼看着巍州士兵一个个倒

下,而远处是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雍州大军,悲戚之感涌上心头,纷纷哽咽。却又怕扰乱弩机手,只得拼命忍住呜咽之声,不住擦拭横流的泪水。

无数士兵战至最后一息,倒在坚守的城门外,白雪覆面,掩盖了殷红血迹。

仅剩寥寥千余人还能站着,无力抵御雍州的第三次进攻。

大军压城,陈逊下令强攻城门,必须在天黑前拿下州城。

因要穿过钦州突袭巍州,投石机一类的大型攻城利器皆不曾携带,只有数架轻便飞梯。

正面清剿剩余残兵的任务留给大军,陈逊分兵数千人在州城四面架梯,缘梯登城,城楼上的百姓纷纷泼洒热汤,似前夜那般抵御敌军,只是城外再无将士能捍卫他们。

攀上飞梯的士兵,从背篓中取出被麻布裹住的石块,麻布上浸满了火油,纷纷被抛上城墙,慌乱之中许多人尽管被砸中,却也不曾留意这些滚落在脚边的石头有何异样。

贺宁眼明心细,俯身拾起一闻便知不好,高呼:“将石头都向下抛去!都抛下去!”

可还未来得及解释,一枚枚火箭已接连射向城楼。

小憩后匆匆赶往城门的阿鸾、阿慕表姊妹俩,忽然远远看见城楼上燃起滚滚青烟,两人大惊,立刻向前奔去,走近却见不少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城门楼,跌跌撞撞地逃散开。

巍州城,要破了。

李承的眼前一片血红,他合上眼想了想,好像是眉骨被一

个肥壮的雍州兵伤了,所幸那人拿反了刃,否则此刻他就不是躺在遍地尸体当中奄奄一息,而是早就魂归九天。

耳边已无拼杀之声,巍州军想来已是全军覆没。

李承连抬起手擦拭满面鲜血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想着,上回被打至重伤也是在隆冬时节,恐怕这回老天不会再轻易放过他这条小命了。

今日怕是等不到阿鹭表姊来救了……

混沌之时,他忽地听见巍州军冲锋的号角声,眼皮却睁不开。

他的右手已牢牢粘在紧握的枪杆上,左手被一具尸体压住,稍稍挪动就被铠甲刮得生疼,也实在无力完全抽出。

他只能咬着舌头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屏息去细听。

号角声已止住,呼啸的风声中响起了呼喊声,可是离得太远,他听不分明。

是援军来了?!

他难以按捺心中的澎湃,呼出道道白气,只是乍从濒死到亢奋,紧接着就有些喘不上气,只好努力克制平复。

近了,近了,他感受到大地的震颤,听见马的嘶鸣,是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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