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赫面对这一群人的怒目而视毫不慌张,他站得笔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来,好似温煦春风,说出的话却如滚油浇在人心上。
“若汀鸾小娘子回宫,和谈立成。否则,莱阳府和凌霄关的守军即刻北上。”他看晏如陶张口欲辩,笑着说,“晏郎君不必编什么话来唬我,我已知巍州欲先发制人,不承想反受牵制,左支右绌。”
他朝阿鸾走了几步,被阿鹤和晏如陶以身挡住。
“我明日辰时启程。汀鸾小娘子好生想想,莫忘了你的兄姊。”
他透过那双倔强中带着恨意的眼,仿佛看到了此刻应在寒风中驰骋的林翡,有片刻的恍惚,留下了一句算得上劝慰的话。
“此事至我而止,尚有转圜余地。”
第七十七章 枝节横生
(七十七)枝节横生
午后拔营时,林翡看天边的云已变得阴沉厚重,她回身催促道:“急行军,不得歇!”
潘约专程来寻她提醒道:“从白川穿过可省一日夜的工夫。”
林翡不应这话,只说:“你随阿嫂一同赶路辛苦,脚力又不比女军,去乘辎重车吧,若有事就寻蒋二娘。”
潘约见她不苟言笑的威严模样,和两三年前的随和性子大相径庭,也不敢多言,讪讪离去。
林翡冷冷望着她的背影,叮嘱身旁的王春:“盯紧她,莫让她再靠近我阿嫂。”
“是。”王春低头看手中的舆图,“天黑前赶不到白川郡,今夜怕是有雪,我军在何处扎营?”
“先连夜赶至白川郡城,届时全军在城外歇息,你随我进城寻太守曹羡。”
从黄昏到深夜,逶迤的队伍在山岭间无声前行,好在进入钦州地界后零星小雪反而停了,玉娘醒时望见满天碎星。
她躺在干燥的草料上,辎重车行得很稳,一时恍惚竟让她以为在梦中,可浑身酸软又立刻令她想起阿鸿还困在凌河郡!
玉娘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盖被滑了下来,守在辎重车旁的女军低声唤她:“玉娘,你再歇歇,我们正在往白川郡去。”
玉娘一看周围地形便知不在险峻的白川里,再一想,行军不比自己单枪匹马,还要考虑辎重和扎营,林翡自然要全盘考虑。
她躺倒望着星空,心中生出一丝庆幸。若非林
家兄妹情深,若非女军全听林翡号令……恐怕她拼了命赶回巍州,也请不动一兵一卒。
她缩进盖被中,压抑数日的担忧与恐惧化作热泪涌出,她捂着嘴,不愿在这寂寂长夜中发出呜咽,可泪一刻不停。
自她随林翱入钦州,这两个多月来小心掩藏行迹,在各郡之间跋涉周旋。凌河郡离巍州最远,又有潘约作保最为可信,便放在了最后一个。本以为胜利在望,却不承想霍韬才是设局之人。
玉娘将手捂在心口上,缓缓吐着气,强迫自己平复心绪。
她要养精蓄锐,阿鸿正等着自己去营救,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再睡一夜,醒来便要打起精神给女军带路,她是眼下最了解各郡情形的人……
她劝慰着自己,缓缓入了梦乡,眼角的泪水还未干。
女军一日一夜不眠不休,次日申时到达白川郡城外的乡间。
“去林子里就地安歇。这才刚入钦州不久,不可劳师动众扎营、起灶架锅,以免暴露踪迹。”说罢林翡领着王春混入进城的人群。
李擎熬了一整夜,他本欲子时带着一千人去追女军,但接到林家的口信劝他再等一等。
他心焦火燎地等着,却等来了横眉怒目的李宣威。
李宣威将他带进值房,狠狠斥责他冲动行事,唾沫星子如雨一般,李擎却丝毫未动摇,依旧一副铁了心要去救援的犟牛模样。
他揪住李擎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质问:“你是我李
宣威的儿子还是他们林家人?人家可留了后手要挟我,只有你傻愣愣地被人怂恿上前!”
李擎疼得龇牙咧嘴,反驳道:“若是我被困在凌河郡,阿鸿表兄和阿鹭也会二话不说拍马赶去救我。”
他越说越气,将话往自己阿耶肺管子戳:“从前我们与林家何分彼此?若非阿耶为求先机,迫使阿鸿表兄踏足险境,林家怎会要挟阿耶?难道还要林家人不顾骨肉,逆来顺受?!”
李宣威一脚踹上李擎的腿肚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感情用事的蠢钝竖子!”
他指着李擎,手指直哆嗦,李擎抬头见他面红耳赤,以为是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可李宣威发觉气短,赶忙倚着桌子垂首抚胸,李擎才察觉出不对劲,上前扶着他:“阿耶可是哪里不好?”
“迟早被你这个逆子气死!”李宣威不愿在此时吐露病情,只能隐晦地叮嘱他,“即便我放你去钦州,你也得好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李家还得靠你支撑起来!凌河郡摆明是个陷阱,莫要不管不顾往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