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适很是相似,直至舞象之年才知应有所作为,发奋之根源皆在于你。他因钟情你,我因敬仰你。”言及此,他苦笑着摇摇头,“还怪难为情的,你也知我不善言辞。只是……确是真心话。”
“你的一双弟妹,我的一双弟妹,皆是自小仰慕你和阿鸿表兄,连我也是你们二人的追随者。可我还是李家的长子,便不能甘居人后。我阿耶……也不会令我屈居人下。”
“但我绝不会用卑鄙的手段,更不会伤害你与表兄分毫。”李擎定定地看着她,“阿鹭,你可信我?”
林翡听了他这剖心之语,猜得到他未说明的深意,只觉口中发涩,双唇开了又合,脑中想着阿兄入钦州的决绝无奈,眼前又是李擎笃定期盼的一双眼。
她忆起武科考录时那个卷起袖子替她抱打不平、怒骂全场的李
擎,鼻头发酸。
“我信。”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可你须得告诉我,为何只让我阿兄带五百人前去?眼下巍州根本不急于出击,何至于让他涉此险境?”
“兵者,诡道也。雍州也好,朝廷也罢,都以为我们要徐徐图之,便降低了对巍州的提防,只将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眼下便是巍州最好的时机,表兄此行便是探底。”
林翡缓缓说道,“若只是去探底,那又何须派他去?女军更不惹人注目,潜入莱阳府绘制舆图那回你也见识过。”
李擎苦笑:“女军如今能活动自如的校尉还剩几个?阿勒真的妇孺你们要保,钦州的险境你们也想踏。巍州军这么多男儿,总不能束手站在后面看吧?”
“可也不必如此仓促!我阿兄一无舆图,二无重兵,若在钦州遭遇雍州军,岂有还手之力?”
李擎解释道:“表兄身边有人相助。潘约你可还记得?潘家伯父落难后,她匆忙嫁给钦州凌河郡太守霍韬。潘绍日前得了她的密信,说钦州六郡中有四个郡的太守皆不愿不战而降,无奈兵力悬殊,朝廷又迟迟未动,故欲向巍州求援。”
“那四位太守为人如何?若是假意诱我军深入,岂不正中雍州圈套?”
“潘绍说那四人与潘家都是旧交,况且有他阿妹作保,值得一探。他在钦州住过数年,有他为表兄引路,想来无虞。若表兄与四郡暗中顺利结盟,我军便可
从与巍州相邻的白川郡潜入,出奇制胜。”
深入虎穴,釜底抽薪,是妙计,亦是险计。
五百人潜入钦州,必会分散开来,以免引人注意。若四郡太守中有人背信弃义,泄露阿兄的踪迹,兄嫂二人身边能集结起来的人不过区区上百,连迎战反击都不能。
林翡想起阿兄在桂树下的殷殷嘱托,胸口憋闷。他早知此路千难万险,只能瞒着家人,幸得阿嫂情深义重,仓促成婚只为随他前去。
她低头看着右臂,若未受伤,她此刻便打马赶上阿兄的队伍,可如今即便去了,连握枪都不能,遇上事了反倒是他的负累。
为何要如此匆忙?为何不能再等等?
“阿鹭,你莫……莫要哭……”李擎见几滴泪滚落在她衣襟,吓得慌忙站起,他实在没见过她这副模样,“我……我再想想法子!”
她抬起左手拭去眼泪:“不必了。若能有别的法子,我阿兄定会想得到。李擎——”
李擎立即应声,紧紧盯着她通红的眼。
“如若我阿兄陷入危难……”
“挥师入钦,我亲自去救!”李擎毫不犹豫地说道。
林翡微微扬起下颌,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过了良久,她才松开咬出齿痕的唇,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信你。”
她转身出去,回到女军营地,按部就班地抚恤奖赏,看着她们各处的伤,林翡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李擎的话也有理,若事事都领着女军冲在前,莫
说其他人是否误会她们抢功,便是她手下的女军也并非铁打的。眼下先让伤员在营中好生休养,该去驱逐阿勒真的由杨依、陆寒领着北上,不过她自然也不会束手坐等。
傍晚归家后,林翡说与晏如陶,他听完便知其中的猫腻——
四郡太守联巍抗雍,事关身家性命,前去结盟之人须是李宣威的左膀右臂才能令他们信服。
林济琅和萧旻上了年纪又是文人,自然不好派遣。
校尉一级,身份不够,但李擎和林翡身份特殊,也勉强可堪重任。只是林翡已在大战中负伤,李擎又是亲子,李宣威显然舍不得,李承就更不必说了。
晏如陶不禁冷笑:“算来算去,竟只剩丈人兄这统领全军的大将能去!真该夸姑父一句高明。”
李宣威不肯错失良机,急于吞下钦州,执意兵行险着却又做不到公正以待,将私心掺杂在公事中,叫林翱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即便此去立下大功,林翱也并无更高的职位可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