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次日被退回,还捎了大长公主两句话:“习兵书者送字帖,徒惹人笑。
若真心爱赠,不妨送金乌孤本。”
这话本不该传到聂檀耳朵里,是孙女聂灿听婢女说起,在餐桌上随口问了一句“金乌孤本”。
谁知长辈们皆沉默不言,垂下眼不敢乱看。
聂灿意识到自己失言,正欲认错,却见阿翁笑了笑:“这熹平的嘴,还如从前一样锋利。”
众人跟着凑了两句热闹,将此事掩了过去。
聂灿却仍是惴惴不安,悄悄去问阿耶,谁知阿耶言辞含糊,只让她休要再提。
十二三岁的小女郎,本是聂家孙辈最受疼爱的娇娇女,先是被拒婚,眼下又犯了阿翁忌讳,心中郁郁,趁着暑假先一步躲去了北郊的庄子散心。
此次消暑自然要避开行宫,晏如陶为着私心,建议主上选了春华池,离普明寺不算太远。
和宫里相比,消暑时的住所、护卫更为松散,晏如陶终于寻到时机见了阿鸾一面。
林夫人和阿鹤在宫外,消息还算好打听。唯有这个令她牵肠挂肚的幼妹,被胁留于太后身边,若不问清阿鸾近况,晏如陶也无颜与她相见。
可怀里揣着阿鸾托他转交的生辰礼和书信,站在普明寺的山门外,晏如陶又生出些退怯之情。
他抬头看看暑热的天光和繁茂的树冠,想起彼此共度过的数个暑假。
每回要见她,就不自觉地理起衣襟大袖,如今也是一样。
只是那般畅快恣意的日子,再难重现。
时移世易,眼下一个在深宫里艰难腾挪,另一
个于山林中终日困守。
少年时的烦忧龃龉,在今日看来不值一提。
他凭借令牌穿过虎贲叩响寺门,惊起两只鸟雀。
一个粗衣素颜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打量他,似是眼熟,却因在山中住了数月,将从前在宫里学得的识人记人的本事忘了个干净,问道:“贵客如何进得了山?有何事?”
晏如陶拱了拱手:“在下姓晏,求见林女官。”
第五十一章 阴差阳错
(五十一)阴差阳错
那少女又看了他两眼,说去通报,谁知还没等来阿鹭,先见六皇子从门里钻了出来。
“你竟肯来此地!”他笑着来迎,对晏如陶身后的眈眈虎视视若无睹,将其扯进门内。
“我阿娘同阿姊去后山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尝尝我刚做好的饭食。”
林翡拿着一把烤鹌鹑,进门便喊“阿黍”,结果看见桌前托腮摇扇的人侧头含笑望向自己。
他站起身抖抖袖子,一身牙白,中间围着条藤紫锦带,桌上还放着把青莲色的折扇,还是从前那般潇洒俊逸。
而她手中的鹌鹑被阿黍悉数拿走,小人儿溜得快,指间的油都没来得及在他身上蹭干净。
晏如陶将一方帕子递到她面前,说话不疾不徐:“擦擦手再收礼物。”
两个月未见的些许陌生感,被他这句体贴的话哄得飞去九霄云外。
林翡抿唇笑着,手指擦净后将帕子往桌上一拍,掌心摊在他面前,却发现他正在细细打量自己。
“怎么?不认得了?”
“只是想看看你。”
他笑得看似腼腆,却乐得鼻尖皱起,头微微向后仰起晃了晃,她莫名觉得像姑父家那只垂耳的细犬。
见她眉目舒朗、身体康健,晏如陶心里也畅快极了,这两个月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利落地从怀里掏出阿鸾的信。
林翡迫不及待拆开来看,晏如陶眼疾手快,赶在她胳膊架在桌上前,将沾了油的帕子团起来收好。
林
翡自是无暇注意此等小事,快速扫视信中内容,只消片刻就看完了两页纸。
谁知她放下信纸似笑非笑地看向晏如陶,他实在想不通阿鸾会写什么同自己相干的。
林翡手肘搭在跷起的膝盖上,凑近了些:“动静不小啊,断袖?佞臣?”
腾地一下,晏如陶的脸烧起来!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会被阿鸾漏了口风,这小女郎,明明将信递交自己之时口中还不住地道谢!
林翡见他羞恼,挑挑眉:“她知道是流言,你莫慌。”
晏如陶挺直了腰杆,神色却不自然,辩解道:“行非常之路,难免受非常之责。”
林翡笑着摇摇头,不再纠缠此事,问道:“阿鸾信里说给我做了新枪套,也在你这里?”
晏如陶将叠得整整齐齐的枪套拿出来:“她说从前做的那副太过粗糙,用了几年定也磨损不少。这次她特意选了结实耐看的料子,还绣有你的字。”
林翡先收了起来,待晚些时候再试。
她看不惯他蔫眉耷眼的样子,又凑近逗他:“那你呢?总不会空着手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