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常备营门口一问,他果然来过,晏如陶连忙打马往林家赶,正好将阿鹭生病之事一并告之。
林翡也听见外面的动静,让紫英去请符菱娘子商议下午择选一事。不消半刻,紫英回来,说皇后殿下让女官安心休养两日,过了上元节再选也不迟。
她自然乐于从命,抱着阿鸾往榻里面放了放,钻进被衾之中继续养病,迷迷糊糊之际还想着两天没练枪,等病愈之后可得抓抓紧。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头西沉,紫英怕两个小娘子夜里失眠,轻轻唤醒她们。
阿鸾揉着眼睛坐起来:“我好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阿姊,今晚我能再和你一起睡吗?”
林翡还仰躺在枕上醒盹儿,闻言摸摸她的背:“好啊,去你房里睡,这榻还是有些窄。”
虽燃着熏炉,阿鸾还是觉得寒浸浸的,分外不舍暖融融的被窝,索性又躺下来偎在阿姊身旁撒着娇:“阿姊,我起不来。午间好像听见你和谁在讲话,也不知是不是做梦。”
“噢,是和晏郎君说了会儿话,吵到你了?”
“没有。喁喁私语听不清内容,倒很助眠。”
林翡揉揉她睡得毛躁的碎发,垂眼看她娇美可
爱的侧脸,忽觉这陌生诡谲的宫闱也有了丝丝温情,容得下她们姊妹俩相依偎。
“阿姊。”阿鸾见紫英出去安排膳食,仰首看她。
“嗯?”
“我端药进来时,看到晏郎君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定是哭过,发生了何事?”
林翡微张着口,欲言又止,又回忆起替他擦泪的那一幕。
“阿姊,你可别哄我。我哭惯了,最知道哭完的模样,你就告诉我嘛!”阿鸾怕她不愿说实话,手搭在她腰上,头埋在她侧身和被褥中间哼唧。
林翡哭笑不得,也不知阿妹的好奇心何时这般重了:“好好说话我就同你讲。”
阿鸾顿时扬起笑脸看她,神情期待。
“我一睁眼就见他在哭,还没说上话你们就进来了。后来是问他涤衣署内监的事,他答应帮我打听。”
阿鸾想了想,很是认真地对她说:“阿姊,晏郎君真是个好人。”
见阿姊一脸困惑,她解释道:“他平日帮我们传递消息,阿姊你生了病,他还这般落泪,可见是个热心真挚的人。阿姊,我记得我们刚回京的时候,你还让我和阿鹤不要搭理他,现在想来,竟是阿姊误会他了。”
林翡有些恍神,几乎记不起这曾经的偏见之语。
童稚年华的龃龉,让她一度疏远排斥他,可回想今日的相处,她不禁疑惑: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她到次日上元节的夜里。白日帝后领着众人祭祀,到
夜里灯火初上,又在含章殿里奏乐宴饮。
承祥宫空了一整天,林翡也无事可做,好生睡了几觉,病已基本痊愈,还趁着清净无人,在房中练了几套拳法活动活动筋骨。
吃过晚饭,她正在房中踱步消食,忽然听见花窗被轻叩两下。
林翡心头一跳,快步过去支起来,刚开了巴掌宽的缝,就有两枝红梅从缝隙中伸到她面前。
林翡怔住,想伸手去拿,用的却是支起花窗的左手。
窗页“啪”地打下来,她听到“哎哟”一声,有些慌,连忙把花窗大大撑开:“对不住、对不住,是磕到头了?”
她看到少年郎一手捂着头、一手擎着红梅,在星星灯火映照下,神情带着些委屈可怜:“阿鹭,就是不喜欢这铁骨红,也别气恼关窗呀。”
林翡轻笑出声:“我不过是失了手,哪里就气性那么大?倒是你,正门不走,跑来敲花窗。”
晏如陶凑上前把花递给她,看着她把玩花枝的侧影,这明月红梅映神女的美景实在叫他怦然心动,一不留神就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只你一个小女郎在,我哪里敢进?”
林翡偏过头看他,想起初见时起争执就是因他乱闯后宅,如今的晏如陶……确实大不一样。
晏如陶见她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方才的话惹她不快,刚想解释一二,就听她说:“那你稍候片刻,我换件衣裳就来。”
“夜里冷,你多穿些。”
心里话再次脱口
而出,叫他紧张得恨不得咬了舌头,所幸她似未放在心上,只“嗯”了一声,将花窗放下。
他立在原地,看她和梅花投在窗上的影子渐渐消失。
林翡将青釉绿彩细颈瓶中的红茶花取下,把手中两枝铁骨红插了进去,打量一番,放在了榻前的小几上。
又打开墙边的陶柜,里面装着白日里托人取进宫的衣物,想了想,拿出件宽袖狐皮大衣,披在身上。
她暗笑自己落雪天都不曾穿这狐皮,却又想,大病初愈,阿娘送这件进来不正是此意?也不知在心中辩解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