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53)

“真敷衍,还不如回美国呢,我同事夸我都......”

沈筵现在就听不得美国两个字,他屈服得倒快,“你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小仙女。”

苏阑还不满意,“你没强调年龄。”

“我重说,你是二十六......”

苏阑打断他,“你怎么又记错了,我是十八岁的呀。”

沈筵大力捏了下眉骨,“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永远十八岁的小仙女。”

苏阑很不要脸的,“嗯,你尽说大实话。”

“董事长,您上车。”

等候多时的邹君成恭敬把车门打开。

苏阑坐上去以后,纳闷地自言自语,“邹总看着眼熟。”

“苏小姐还能记得我呐?那年我去棠园,给您送过套文房典饰。”邹君成冲着后视镜里笑,一脸的聪明相,却又透着憨厚,说话行事也比常人上道,“沈董是我的老领导了,又把我从小地方的办公室主任调到上海,我一辈子都感他恩德。”

苏阑点头,表示记得。

有那么一阵子她迷上了字画这样虚奇热闹,只不过在饭局上透了丝风,沈筵这些下属便心领神会,没两天他们送来的上等纸砚就堆满了书桌。

像水浸不烂火烧留痕、夏不走油冬不凝结的龙泉印泥,如足以保存千年不腐、关山月先生绘就悬挂在人民大会堂的巨幅国画《江山如此多娇》的安徽泾县宣纸,再比如明嘉靖年间流传下来的剔红云鹤毛笔。

可没玩两天,苏阑就腻了。

然后丢进库房里,再也没见过天日。

等过一段时间她恋上别的,又自会有人流水似的送来。

那两年间,人人知道沈筵疼她,她吹一句枕边风比什么都管用,所以谁都往上巴结。

细细算起来,尽管沈筵当年在名分一事上瞒哄她,却也是实打实的,把她当成心肝儿肉一般宠惯到极处。

所以沈筵时时挂在嘴边的“心肝儿”,连郑臣都常笑称绝不是口说无凭的。

她从沈筵那里得到的溺爱,比二十年来的总和还要多。

不管苏阑承不承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沈筵居功而又自谦地淡笑,“君成,你这忠心也表的太过了。”

邹君成一边沉着开车盯路,稍将手上几件决疑不下的事项做了请示,苏阑听着沈筵几乎未加思索答出的批复,也像发言稿一样官方正统。

他天生就是上位者的料子。

苏阑又想起沈筠那一句——“前程出路要不要全在你”。

她有些不是滋味儿,惋惜且扼然的,将目光抬向车窗外。

沈筵总是能轻易地发觉她的心不在焉。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是不是有点累了?”

苏阑摇摇头,不顾前头邹君成错愕的目光,把脸贴在他的颈间轻轻蹭着。

她是害怕将来某一年某一天,沈筵会懊悔于,他一时情绪所致做出的决定。

沈筵全然不知她心底这番计较,只当她是撒娇,他无声笑了笑,低下头用侧脸摩挲在她额头上。

他微热的呼吸吹起她鬓边的碎发,“等不及回酒店了,嗯?”

苏阑竟没反驳,而是将唇齿从他的下颌腾挪到另一侧脖颈,她一口含上去,“是要怎么办呢?”

那一瞬间,邹君成分明在后视镜里看见,素来稳重的沈董,喉结上下滚动着,修为尽失般没忍住喘了好几下。

当天晚上沈筵咄咄逼人地不肯让步。

苏阑处处求饶,最后有气无力到,小嘴张了又张,发现连勉强拼出个完整的词组都艰难,她吁了一口气,只好指了指浴室,让沈筵抱她去。

洗完澡靠在他怀里躺了好半天,苏阑才渐渐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忽然喊了声,但也是很轻的,“三哥。”

“嗳。心肝儿,怎么了?”

沈筵觉得窝心极了,拨弄着她的指尖问。

苏阑抬眼看他,“你觉得值吗?”

他没太懂这没上没下的一句话,“什么?”

“我说,用大好江山换一个整天恼你的姑娘,值吗?”

苏阑补足了主谓宾语,又大着胆子问了一遍。

沈筵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不好说值不值,我只知道,非这么做不可。”

苏阑强撑着支起身,“为什么?”

“因为,在那之前,”他的神色极端肃,盯得苏阑直发紧,“我得先活着。”

谁知道他这几年都过着什么不人不鬼的日子?

外头的人看着他,都觉得他日比一日威风八面、呼风唤雨,可内里说不尽的烦难没一个人知道,传出去谁又能信,他是怎么苟且着,从每一夜壁立千仞的枯寂中捱过来。

有好几年除夕夜,他站在RITZ顶楼望下去,北平城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这样的传统日子对沈筵而言也不能说毫无意义,它会将平时尚能粉饰过去的每一分困苦都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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