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魏现在正处于恢复与上升期,境内还算稳定,百姓不说安居乐业,日子起码过得去。
不敢再起刀兵。
而冯嘉幼转念又想到,谢揽在西北纵横多年,无论是威远道听来的,还是看到的,他都不是会对人低眉折腰的性格。
这样一个野男人,先前却肯为了她去背那些枯燥的官员信息,还将自己逼的没有喘息的机会。
冯嘉幼更懂得了这份难能可贵。
“你站在那里想什么?”谢揽突然喊她。
她回神。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谢揽又数落她一句。
冯嘉幼明白了他之所以没有跑太远,是知道她会追上来,故意停下来等她。
她翻身下马,朝他走过去:“和你父亲聊了几句。”
谢揽烦躁得很:“别和我提他。”
“哦。”冯嘉幼走到他面前。
谢揽抬头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冯嘉幼背着手打量他,笑道:“有些意外的表情。”
谢揽蹙眉:“意外什么?”
“你受了这样惨痛的打击,竟然只在这里安静的坐着?”冯嘉幼撩起他一缕长发,绕在手指里玩儿,“我还以为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正跪在沙地里痛哭。”
“你可真敢想。”谢揽自己都不敢想,自从当年为五叔敛尸之后,世上还会有什么打击能令他跪地痛哭。
冯嘉幼又道:“那至少也得意志消沉的躺在沙地里,拉都拉不起来吧?”
“我就说你总是轻看我。”谢揽没什么表情地道,“我自小什么风暴没见过,不想见,我爹也会摁着我的头让我见,我敢喊苦喊累躺在沙地上不起来,他就敢直接把我埋了。”
冯嘉幼心道怪不得谢朝宁敢这样伤他,完全不怕他会因此而一蹶不振。
可怜这样的承受能力,也不知是吃多少苦才换来的。
但冯嘉幼不信他是真的没事。
她的性格还算冷静自持,之前得知被冯孝安欺骗以后,都策马去城外疯跑了大半个时辰才纾解出来。
谢揽这样易怒易燥的性格,太安静不是什么好现象。
“哎。”她丢开他的发丝,长长叹了口气,“我原本都盘算好了该怎样抱着你哭,陪着你躺,积攒了一肚子安慰你的话,好像全无用武之地了。”
她说着朝正吃草的马匹方向走,“的确是我轻看你了,你哪里需要我陪着,我还是不要在这碍着你了。”
没想到谢揽竟然没有伸手拉她。
她都走到马儿身边了,他依然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冯嘉幼拉着缰绳抱怨地看着他。
他在看黑水河里的流水。
冯嘉幼跺了下脚,发出声音,谢揽才开口:“你先回去也好,这里夜间很冷,你回我房间里休息,我明早上回去,丢不了的,放心。”
“我现在就很冷。”冯嘉幼又走回他面前。
她从程大将军府动身出发黑水城时,知道要露宿一夜,穿的一点也不薄。
谢揽看她这身杏色的织锦袄裙挺厚,又摸了摸她的小手,热乎乎的,比他的手还热。
他什么也没说,开始起身解腰带,脱衣服给她穿。
冯嘉幼按住他:“你从进了牢房就没换过衣裳吧,臭烘烘的,我不要穿。”
“但这附近没有给你避风的地方。”谢揽知道她就是故意闹,“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说。”
冯嘉幼松开他:“你干嘛冲我发脾气?”
谢揽哪有朝她发脾气的意思,顶多就是声音大了点:“幼娘,我承认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从来没有这样糟糕过,你先不要闹我,乖乖回房里等着我。”
冯嘉幼就是想打开他话匣子:“我当时心情糟糕,你怎么不说躲远些,非得一直跟着我?”
“因为你需要我哄,我却不需要你哄。”谢揽绕开她走到河边,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头,扔飞出去,闷闷地道,“我爹什么意图,他想让我明白的道理,我心里全都清楚得很,只是需要时间接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不用哄我。”
“你错了。”冯嘉幼看着他的背影,“现在是我需要你来哄哄我。”
谢揽并没有回头。
冯嘉幼自顾自道:“其实仔细想想,你比我幸运多了,你爹虽不是亲爹,起初当你狗养,但后来待你不薄。你还有亲兄暗中为你筹谋。以及冯孝安,本该是我的爹,却陪在你身边长大,教你读书写字……”
说到这,她还真有些难过起来,声音逐渐哽咽。
谢揽忙转身看向她,方才得知太多事情,一时冲击过多,竟忽略了这茬。
从前以为二叔是做错了事自我流放才来,和他关系不大。
如今知道他正是冲着自己来的,真就像抢了她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