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绚烂地垂落,但随着路边的高楼愈来愈密,天际那浅紫深红的光带也就渐渐被遮蔽,化作一片深黑的铁幕,好像即将被拉上拉链的尸袋——陈未识仰着头,忽而被自己脑中冒出的比喻逗笑了。
大风刮过,将他的发型都要吹散,刘海垂在额前,他伸手拂去。身后是大摇大摆的捧花,昂贵的进口玫瑰搭配少量同样价格不菲的小花小草,衬着绚烂的色纸和绸带,还洒了亮闪闪的金粉——他就这样穿着西装、骑着三轮车飞驰过大街,留下一串花里胡哨的背影。
陈未识按照妈妈给的地址,从小路绕到一家高级会所的后门外,几个厨师和保安正在闲聊,大约也见多了他这样的送花小哥,说了几句便给他放行。
但他不能走前厅的电梯,后门的货梯又恰好在维修,只能从安全门走步行楼梯。他抱着大捧玫瑰,几乎看不清脚底,好几次都险些摔跤,好险稳住了。这要是真磕了碰了,陈秀云女士能撅上三天的嘴巴。
待终于推开三楼的安全门,进入电梯间,立刻便有柔靡的乐声从那重重帘帷之后传出。侍应生给他拉开了帘,他便看清了这一整个宴会厅的模样。
——抑或也不能说是看清。因为光线太暗,斑斓的、冷色调的光如水波一般游走,香气便沾了水袅袅娜娜缠上鼻腔,客人们来来往往、推杯换盏,尚且都没有注意到角落的他。
他低声对侍应生道:“是一位邵先生订的花,我应该放在哪里?”
“邵先生?”侍应生似乎有些为难,“是哪位邵先生?”
“——这花不错。”忽而有一个跳脱的声音插进来,“谁点的?”
陈未识抱着花束艰难转头,便看见一个大约和谭竞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理了个莫西干头,挂着好几个亮闪闪的耳钉,手中还端了一杯五颜六色的酒,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的花瞧。
侍应生忙说:“这位是小邵先生。”
言下之意,还有个大邵先生了。
“是我哥给嫂子点的花吧。”小邵先生摸了摸嘴唇,眼神上挑,凝视住陈未识,“可是我哥马上要讲话了,不然你去那边候着,等他点名的时候,你就把花送上去。”
便在这时,隔着数十米远的舞池中央,响起了轻轻的敲酒杯的声音:“咳咳,大家安静一下,容我来讲两句。”
厅中四处的宾客都善意地笑起来,有的已经开始鼓掌和举杯。
邵景荣将妻子也拉上来,又接过司仪提供的无线话筒,清咳两声便笑说:“感谢大家赏脸光临!今天呢,我主要是想向我的太太,亲爱的赵韵女士,表达我由衷的谢意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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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第7章 7
“好!”门边的邵景安当先叫了一声,众人又是哄笑。
邵景荣端着笑容继续说下去:
“大家也知道,最近呢,发生了一些乌龙。很可笑啊,那些媒体!那天我就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我还能不清楚嘛!但是具体谈了什么,就要请大家耐心等一等了,我们夫妻俩,娱乐版要上,财经版也要上嘛。届时,再有酒会,咱们敞开大门欢迎媒体,笔塞进他们手里,不写都不行!”
“他哄人呢。”邵景安偷笑,“不过大家会信的,你等着瞧,这只会让人更好奇——哎,人呢?”
他一转头,才发现刚才那个送花的娃娃脸已经不见了。
邵景荣办这场酒会,的确是为了能在上流圈子内部说清楚这件乌龙,同时也希望与宋道初冰释前嫌,毕竟两方还有生意要做:“今天还有一件要紧事,就是谢谢咱们的宋董!宋董为人仗义啊,是真仗义!扛得住媒体的长枪短炮,宁愿自爆离婚也不出卖兄弟,宋董,我敬你一杯!以后宋董要找新太太,那我邵景荣义不容辞,哈哈哈!”
说完他就大笑起来,向舞池边的一个方向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的目光便都往那个方向望去。
宋道初笑笑,也向他举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没有接话。
“宋董是早就分居了吧?”有人在一旁问他,“就算没有这场乌龙,也是要离的吧?”
宋道初看了那人一眼,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混进来的媒体人士。他微微一笑,拿酒杯挡着半边脸,温和地回答:“是,早晚要离的。”
“是性格不合?”对方追问。
宋道初默了片刻,“他有他的想法。”
遭这一打岔,他便没有听清楚邵景荣中间又说了什么。
“——我真心感谢我太太这三年来的默默付出。”好像是一通动情的感慨,已经到了尾声,“请赵韵女士收下我的心意。”
在众人的欢呼起哄声中,邵景荣放下话筒走到舞池边缘,接过了一大捧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