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再次发出细细的冰面碎裂声。
宁秋砚忽地腰间一紧。
“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单臂环腰晃了一圈,等重新踏上雪地,他才发现对方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这么大一个活人拎到了一边。
冰面应声垮塌入水。
湖面多了个黑洞洞的窟窿。
雪地松软,人陷下去后手机也掉进了雪里。
等宁秋砚趔趄着站稳,那人已经离开了他两三步远的距离。
黑暗中雪地愈白,那个人就愈是一团黑影。
宁秋砚狼狈地喘着粗气,只勉强分辨得出对方长得极为高挑,留着一头长发,不看身形的话有些男女莫辩。
让他怀疑自己眼睛的是,这么冷的天气,那个人的身上好像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睡袍。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与雪地同样白皙的脖颈与露在外面的脚踝。
“先生!”有人在不远处喊道,树林里灯光若隐若现,“先生?!”
“在这边。”男人随意答道。
宁秋砚捡起自己的手机,屏幕满满都是雪。
不知道有没有进水。
未等他想清楚还要不要跑,树林里的人们已经走近了。
枯树在夜色中支棱着枝条,张牙舞爪,几束手电筒的白光掠过男人的侧影。
宁秋砚愣在了原地。
“先生,您怎么到这边来了。”
来人中竟然有年迈的康伯,众人看起来都平安无事。
看到宁秋砚,康伯惊讶地用手电筒想要看清楚他:“是小宁吗?小宁怎么跑这么远来啦?”
宁秋砚整个人还在方才狂奔的状态里,无法思考与回答。
光线刺眼,他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脸。
“嗯。”
年轻的男人应了一声,似乎懒得开口一样,很简短。
人们嘈杂地说着话,在讨论要追捕什么。
等康伯给冻得发抖的宁秋砚披上了一件别人脱下来的外套,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以后,那人已经和几个人走远了。
康伯没责怪宁秋砚乱跑的事,安抚地问:“吓坏了吧?”
“康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宁秋砚鼻尖冒出细汗。
“回去再说。”康伯拍拍他的肩膀。
宁秋砚惊魂未定,还在想刚才那个在雪地里的人。
光线明暗中,对方的脸被短暂地照亮,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睛完美得像是画出来的,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轻轻笼着黑眸中亮起的一点光。
那么好看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惊鸿一瞥,宁秋砚有些震撼。
他猜,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关珩。
第4章
康伯告诉宁秋砚,他们在追捕几头鹿。
回到房子里时,吊灯已经降了下来,女佣正在点燃吊环上的蜡烛。
擦得油亮的深色木地板、玻璃窗、陶瓷器具与金属画框都隐约反射出温暖烛光,梦回中古世纪。
人们来来往往,一个比一个忙,宁秋砚不知道现在身在哪个厅,只听见康伯吩咐人连夜去检修发电站。
岛上一切都是自给自足,有自己的发电系统,停电的情况非常少。
听他们议论,应该是大风意外刮断了树木,压断了某处电线。
有人捡到了宁秋砚遗失在树林里的背包和琴盒,给他送了过来。背包已经湿了,琴盒是防水的,宁秋砚蹲在地上检查吉他是否完好。
听到这个,他惊讶回头:“鹿?”
“是的。”康伯告诉他,渡岛的野生动物数量其实很多,但大半都是些食草动物,如鹿、牛、野兔等,关家也有自己的家畜养殖场。
但这晚不是在打猎,只是个意外。
夜里风大,树木倒下的时候不仅压垮了电线,也惊了躲在几头林中过冬的鹿,它们慌不择路,竟然顺着光线冲进了大宅,一番横冲直撞后还冲破了窗户玻璃。
因为伤到人,他们才用了猎枪。
伤到人?
宁秋砚惊疑不定,想起了雪地上的血迹和那可怕的惨叫。
“有个厨房的小工被鹿角戳穿了腰,挺严重的。”康伯道,“流了很多血。”他叹口气继续说,“好多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了,今晚不仅是你,大家都没能睡个好觉。”
发生这样的意外一定足够让人们手忙脚乱的。
难怪宁秋砚刚在在房子里一个人也没遇到,反倒是到了外面才看到人。
康伯说:“还好你遇到了我们先生,不然这冰天雪地的一个不小心掉进湖里,可就有得受的了,湖水会冻伤你的。”
宁秋砚问道:“刚才那个人是关先生?”
“当然。”康伯道,“我想没有人会把他认错。”
虽然已经猜到了,宁秋砚仍觉得不可思议。
他跑出去时没穿外套,脚上也只踩着室内棉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