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里在这种环境下找一只猫,简直痴人说梦。
封行远焦头烂额找了一会儿,一眼看见周继斌妹妹也还在雨里找,他那颗被突发情况渲染得紧张焦虑了一下的心却缓缓回到了正轨。
他想:又不是我的猫。
又一想:阮裕自己要跑的,关我什么事呢?
于是封行远冷静下来,把外套脱下给小姑娘披上:“好了,别找了,他可能自己去哪里躲起来了。我们先回去吧,等会感冒了。”
当然,他觉得自己本来应该连人一起都不管的,但这毕竟是同事的妹妹。
小姑娘抬头不解地看他,加重了语气:“那是你的猫丢了!”
“不是我的猫。”封行远把小妹妹拉到一边躲雨,“也不是你的猫。”
小姑娘噎了一下。
她还不肯放弃,目光一直在看黑黢黢一片的草丛,直到被封行远拉回了楼道里。
“你既然这么不喜欢你的猫,送给我好了。”少女在声控灯下抱着手仰脸跟封行远说。
封行远其实余光也一直在注意旁边的花草树,这么一听,他抬了抬眉:“说了不是我的猫。”
“那我找到它,它就是我的了。”女孩宣告道。
封行远对她这单方面较劲的宣告无动于衷。因为她哥回来了。
他把这小祖宗扔给她哥,言简意赅解释了一下他们刚刚出去找猫了,也不想管她哥信还是不信,打发了人回屋去换衣服。
然后对着自己家的门犯愁。
钥匙没带,手机也没带,还淋了一身雨。
灯光下他活像个形单影只的落汤鸡,连鸡窝也回不去。
周继斌在他身后问:“你没带钥匙吗?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封行远对周继斌的印象不怎么深,合誉集团事业部的员工不算少,封行远自己待的组是负责市场拓展的,周继斌则是财务组那边的人。他们是同期进的公司,上下班有时候碰面了会互相打个招呼,是典型的工作场合点头之交。
周继斌以前租的房子是隔壁的华庭小区,那一片租金比较高,楼也很高,户型环境什么的都吊打这边一大截,但他俩月前不知怎么就搬家了,到了封行远对门那闲置了两三年的小房子里。
偶尔办公室同事在茶水间、午餐桌上也会聊一下八卦,似乎是提到过周继斌家里出了点什么事,不过封行远对八卦几乎都是自动屏蔽,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行远不惊讶、不打听,对周继斌的态度也没变,偶尔见到还是和往常一样打个招呼,但也仅仅只是打个招呼了,更多的他没兴趣做,也不爱去瞎攀什么交情。
总之,封行远进周继斌的家里的时候,心里觉得自己淋的雨可能灌进了脑子里。
长个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段时间周继斌过得不算如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本来应该拒绝的。
周继斌家里东西不多,还有好几个箱子摆在墙角没打开。
封行远只大略扫了一眼,没再多看,问周继斌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小区那聊胜于无的物业,物业慢吞吞接了电话,回复是明天会找开锁师父来,让他今天先凑合凑合,也欢迎他去值班室唠嗑打牌。
周继斌家没有什么能多住一个人的地方,这一室一厅的小房间,床让给妹妹睡之后,周继斌自己都只能睡沙发。况且看周继斌的妹妹急匆匆来,可能也是有什么急事,封行远没好意思留在周继斌家,他裹着周继斌找出来的对他来说小了一号的干衣服,撑着伞去值班室看几个老大爷打了一宿牌。
老大爷们牌技普遍稀烂,偏偏打得上瘾,一宿也没分出个明显的胜负来,封行远坐得远远的,对这种场景并不很能适应。
大约空气里的烟味太浓,吵闹声太繁杂,封行远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梦的内容睁眼就忘干净了,梦里的一肚子气还在。
雨在凌晨时停的,之后起了雾,很冷。
这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只有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这座城市有很多人还在梦乡里,而有一小部分人却已经醒来工作了。
小区里起得最早的当然是环卫工人,如今没什么年轻人愿意屈尊降贵干这一行,凌晨三四点出来扫大街的大多是些中老年人,他们一言不发地扫着落叶,扫帚和地面摩擦出的沙沙声几乎淹没在浓厚的黑暗里。
封行远没能再睡着,打了个招呼钻出充满烟味儿的值班室,出去透气。
下过雨的空气黏腻又冷冽,乍然从关上的门后出来与冷空气遇上,封行远全身的热气就好像直接被吸走了一样。
他没有看过这个时候的城市。
他没有看什么凌晨四点海棠花开的兴致,偶尔熬到这个点儿也是因为工作,如果不是那只猫,他本来现在也应该在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