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黑暗,不怕困难,不怕危险,说到底他其实什么都不太畏惧,也全然不需要畏惧。
在牛角乡那回,为了不把封行远和张富几个人卷进来,他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去处理,一方面是他不在乎危不危险,另一方面是他早已习惯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避开人群。
而除了师父,封行远算是第一个真情实感地为他担忧的人。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对他表露担忧关切的普通人。
而事实上,他并不怎么需要。
与常人看不到的世界打交道,是他的本能,好像呼吸、哭笑、饮食。
此刻,他在这山洞里走着走着,便如往常一样,无师自通了这个地方的窍门。
阮裕闭上眼,后知后觉感受到山洞里浮出了强烈的光芒来——好像新年那场璀璨的烟花秀,不,比琳琅满目的烟花还要刺眼许多,隔着眼皮都有些灼人。
山洞深处不知哪里有风涌出。
似乎有谁叹息一声。
这一次,阮裕听清楚了风里的声音,它说:“往前走。”
陆云山牵住了阮裕的手:“走吧。”
他们一同迈步向前,那前方原本是一段颇为平坦的地面,但他俩闭着眼却一脚踩空,没有站住,往下坠去。
光芒和风都偃旗息鼓。
另一边,封行远下了山,回头望去,就发现雾气又悄然在林中升起。
他猜是陆云山那个塑料小人有点什么古怪的功效。
回到民宿时,他还和几个举止古怪的人打了个照面。直觉告诉他,那可能就是陆云山说的那个公司的人。
为首的是个穿黑西装的清瘦老头,半长不短的斑白头发扎了个十分年轻时髦的半丸子头,一双小吊眼,看起来不大好惹。
封行远在那人的注视下也没露怯,挺直了身板走过去。
然而那人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和封行远擦身而过了。
看他们的方向,是要去山上。
这几个人住在封行远所在民宿的旁边,傍晚时,封行远便看见那老头儿又带着人回来了,显然是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更臭了。
封行远松下一口气,数着时间,等着阮裕和陆云山从山上下来,等着那场约定的流星雨。
但他没等到他们回来,也还没等到流星,先等来了他爹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
好巧不巧,那个姓张的叔叔,如今正是他住处隔壁,另一家民宿的老板——也就是那老头儿住下的地方。
张叔叔认出了封行远,贸然找过来,是为了交给封行远一盘光碟。
张叔说那是封行远他爹留给他的,因为那几年张叔家里有亲戚是录制碟片的,做好之后本来张叔是要带给封邵的,却因为种种原因,那张碟子被忘在了他这。
“你一定要看,这是封……你爹,专门录给你的。”张叔叔走的时候还再三叮嘱。
封行远:“……”
封行远看着这盘碟,沉默了半宿。
张叔把它收藏得很好,虽然外壳上有时光的痕迹,但却被擦得很干净,没有一点灰。
原来封邵还在这世界上给他留下了东西。
封行远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薄薄一片,感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那么片刻,他想直接把它扔了。可最后,他还是稀里糊涂地把它留下了,胡乱塞进了自己行李最底下。
第57章 流星雨
阮裕和陆云山进入山洞的第三天,他们没有回来。
乌云蔽日,流星也没有来。
第四天,第五天,封行远还是没有等到他们。
隔壁住的那老头每天上班打卡似的跑去山上,听说都不顺利,傍晚时封行远总能看见他臭着张脸。
封行远悬着心,胡思乱想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七天,封行远很意外地遇到了吴越。
吴越把自己捯饬了一番,雨夜时的落拓潦倒洗涤一空,连精气神也变了一番,仍然温和的眉眼间多了一种坚定的意味。
他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而像一棵仍在生长的树苗。
吴越身边还有别人,那人也有些上了年纪,但看起来身形依然是魁梧的。
吴越管他叫韩叔叔。
韩叔大名叫韩昌,吴越说是他父亲以前的朋友,当过兵,后来有一段时间跟着吴越父亲一起做生意,不仅是吴父的好友,后来跟吴争也有不浅的交情——虽然这交情止步于吴争让吴家再现辉煌之前。
在经历了楚陈庭的隐瞒与欺骗之后,吴越本来是不怎么相信这些所谓的“旧人”的,是他自己找到了吴家旧宅,又从旧宅的线索找到了吴父吴母和他小弟的墓地,而后得知有那么个人每月都要来送一趟花。
这人正是韩昌。
吴越跟韩昌联系上,才得知韩昌与他父母的关系。而韩昌一见他,激动得老泪纵横,那情态实在不像作假,这才让吴越放下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