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遥呼吸一紧,痛得翻了个白眼。
一支箭矢“咻”地破空而来,穿过钟情的手掌,血花炸了桑遥满脸。
钟情指间力道微松。
桑遥被一道黑影拽了过去,背后的定身符被他撕下。
没了禁锢,桑遥立时恢复了自由。她转头看向救自己的那人,只见他浑身裹在一件黑袍里,兜帽掩去面容,来去无踪,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他是谁?
为什么要救她?
桑遥无暇去追问这些,她折返回悬崖前。
钟情单手抓住悬崖上伸出的一截树干,悬挂在半空中,额头冒着冷汗。那只受伤的手垂
在身侧,血珠顺着指尖滴落。
桑遥蹲下来,感叹了句:“风水轮流转啊。”
“求我,我就救你。”桑遥难得看到这么狼狈的钟情,忍不住调侃。
少年面色发青,阴狠的眼神剜了过来,仿佛再说“别落到我手里”。
他提醒了桑遥。他的存在就是个变数,不如趁他病,要他命,除了这个祸害。
“反正你是叶菱歌制造的幻象,我杀幻象,不过分吧。”桑遥喃喃自语,翻遍储物囊,取出一把刀,干净利落地砍断了树干。
钟情的身影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万丈深渊。
下一个是叶菱歌她爹。
桑遥提着刀,一瘸一拐,回到方寸山。
*
深渊上方,黑色人影立在崖畔,狂风呼啸,卷起他的衣摆。他抬手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秾丽的五官。
若是十三岁的钟情没有被桑遥杀死的话,定会震惊于他的相貌——他与钟情生得极为相似,除却眉眼更为成熟。
少年抬眸,望着湛蓝广阔的天幕。
天幕上的云飞速流动着,投下的阴翳一寸寸掠过大地,染上少年的眉眼。
第28章
桑遥潜入叶菱歌的居处,在病床上找到了叶父。看清叶父床前立着的两道身影,桑遥吓得腿一软。
钟情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被自己杀了吗?
钟情已脱去眉目间的稚气,身材愈发挺拔,身穿一袭风流倜傥的青衫,站在叶菱歌的身侧,比叶菱歌高出一个头。
无疑,这是长大后的钟情。
叶菱歌已经二十二岁,眉眼长开后,少了点小姑娘的不谙世事,多了几分女人的温柔。
桑遥明白过来,梦境里时间的流速是不正常的,对她来说,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而光阴在叶菱歌的身上流逝了五载。
照理说,十三岁的钟情被桑遥杀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钟情,叶菱歌身边这个钟情是哪里冒出来的?
桑遥暗中观察着钟情的表情。果不其然,这个钟情眼底都是运筹帷幄,明显坐拥上帝视角。
他是通过引魂灯进入幻境的钟情。
有钟情坐镇,桑遥不好贸然出手。她蹲在窗户外,透过窗隙,看着屋内的情况。
叶父重病缠身,已瘦骨嶙峋,与上次相比,苍老了许多。他靠坐在床头,尽管面如金纸,仍旧维持着为人父的威严:“我命不久矣,菱歌,这次你代我履约,了结叶氏与微生世家的因果。”
“谨遵父亲所言。”叶菱歌道。
叶父掩唇咳了起来:“菱歌,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不假辞色,你心中可有过怨恨?”
叶菱歌抬起眼睛,双唇翕动,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叶父笑道:“果真还是怨了。做父母的,没有哪个希望孩子恨自己,我对你严苛,也是迫不得已。你是叶家的孩子,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保护自己,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父亲用心良苦,菱歌不敢有所怨恨。”
叶父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套红色的衣裙:“可惜我没有那个眼福,能亲眼看到我的女儿出嫁。这件裙子是你母亲去世前为你缝制,从今日起,你可以堂堂正正做回一个姑娘家,可以像你母亲一样去爱别人,去向你的爱人撒娇。因为,我知道,你柔软的同时,是足够强大的。
叶菱歌伸出手,指尖颤抖,摸着裙子上母亲留下的针脚,霎时眼角通红。
“你要答应为父一件事。”
“父亲请说。”
“我要你发誓,你可以爱世间任何一个男子,但绝对不会爱上微生世家的男人。”
叶菱歌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么说,她不认识微生世家的男人,微生世家没有她爱的人,这个誓言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既然是父亲的遗愿,她并起双指,毫无心理负担,对天发了一道毒誓。
叶父的病来势汹汹,没熬过当夜就走了。叶菱歌和钟情将叶父下葬,红着眼睛整理好旧物,一并烧了。
叶氏父女的关系已经冰消雪融,叶菱歌的幻境还没有破。桑遥猜错了,叶父不是叶菱歌困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