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遥打消借钱的念头,窘迫地说:“我带的钱不够,先不买了。”
钟情指尖绕着腰带上的玉扣打转,闻言,动作停下。
少年衣着低调,全身上下看起来平平无奇,老板娘见多识广,一眼看出那青玉鬼头的玉扣价值不菲。既然少年给够提示,老板娘顺口道:“公子腰间的玉扣少说也能值三万两银子,若是拿来抵押,这件裙子姑娘可先拿回去,回头派人将钱送来就行。”
“那不行!我跟他非亲非故的,哪能用他的东西抵押。”桑遥断然拒绝,偷瞟钟情腰带上的玉扣。
玉扣雕了个凶神恶煞的鬼头,呈靛青色,纹理清晰,质地厚重,桑遥只觉茶茶审美异于常人,不曾料到这么值钱。
这厮还是个土财主?
原书只提过钟情在方寸山跟叶氏习武时,偶尔会下山接悬赏令,帮人除妖驱邪,攒些银钱用作平日的花销。
这是给自己攒出了座金山啊。
桑遥忽然觉得茶茶金光闪闪,有些晃自己的眼睛。
“不好意思啊,我看您二位郎才女貌,以为您二位是一对,冒犯之处,还请二位海涵。”老板娘是个惯会做生意的,桑遥所配衣饰并非出自普通家庭,一看就是大金主,她笑着说,“姑娘实在喜爱,这件丹霞羽衣我给您留着,您留个名姓,羽衣坊有分店,回头您再碰着了,提一句,立刻给您调过去。”
桑遥道:“谢谢老板娘了。”
没买到喜欢的衣裙,说到底,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桑遥拿手指绞着衣角,没想到做了微生世家的三小姐,还得感受一把穷是种什么体验。
再对比一下坐拥金山的茶茶,桑遥更郁闷了。
*
有好事的,把千灯阁每年选出的美人,绘成画像出售。桑遥秉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回客栈前买了一沓画像,对着油灯细细研究半宿。
一幅幅美人像看过去,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忽的,桑遥的眼睛亮了起来,秉烛敲响隔壁的屋门。
门板从里边被人朝两边拉开,少年颀长的身影裹着团昏黄的灯晕,乌黑的发垂落肩头,发尾犹带着湿气,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衣衫,隐约可见薄衫下骨骼的走向。
屋里头水汽氤氲,草木香气浓郁。
桑遥愣了下,反应过来:“你在沐浴?”
十里霜天被一个法阵禁锢着,所有人进入这里,都会暂时失去法力。钟情现在与普通人无异,出了汗,自然要洗澡。
钟情慵懒地垂下眼睫:“有事?”
“我发现了这个。”桑遥不等他邀请,挤进去,呼吸着屋子里飘荡的草木香。还别提,植物系的妖怪,身上的气息怪好闻的。
钟情迈着懒懒的步调,双手抱怀,跟在她身后。
小姑娘跟小狗似的,鼻尖悄然耸动着,嗅着屋子里的气味。
钟情打开窗户,散掉满屋子的水汽。
桑遥回过身,眼底盛着烛光,铺开画卷,指着画中的美人道:“你瞧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们都有一个共通之处。”
“千日佛兰。”没等桑遥说完,钟情直截了当点出。
“诶?”桑遥诧异,“你发现了?”
“买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桑遥气:“你怎么不早说?”
“三小姐自诩聪明伶俐,我以为,三小姐早看出来了。”少年最喜欢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偏他此刻声线沙哑,竟有种莫名的性感。
桑遥觉得自己的耳朵被调戏了。
画像里的美人,或是发间簪花,或是腰间垂缀,或是衣裙绣上去的花样,都与千日佛兰脱不开干系。千日佛兰绽放时,花香浓烈似酒,一开就是千日,因此得名。这位千灯阁的阁主,看上的不是她们的美貌,而是她们身上的千日佛兰。
“大抵那位阁主,与千日佛兰有什么渊源。”桑遥沮丧,“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大家肯定都看出来了。”
害她大半夜的,白高兴一场。
“有了,我们可以出奇制胜。”沮丧不过一息的功夫,她的眼睛里重新腾起亮光,“我有个法子,肯定行。”
千日佛兰生长于幽谷,绽放于清晨的第一缕日光间,能酿出极香甜的蜜,备受蜂族的青睐。这种花傲骨铮铮,只长在野外,若移植庭院,一朝一夕的光阴,就会连根枯死。
无法饲养的特性,使得它稀少而珍贵,几乎每片盛放着千日佛兰的幽谷,都有蜂族看守。
蜂族数量众多,不好招惹,鲜少有人敢去打千日佛兰的主意,再加上千灯阁的这番操作,千日佛兰一下子卖出了天价。
桑遥坚决不做冤大头,她选择自己去野外采花。
这种花只食雨露阳光,就能放肆生长,堪称大自然的馈赠,蜂族不曾撒种,更不曾照料,凭什么把它们占为己有。